荊棘玫瑰★暫不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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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向，夾雜各種私設，含奇幻，偏正劇。

01

視野所見是一片湛藍，即便波光粼粼，那種深邃仍是終年待於水霧繚繞森林的賢者難以見得的景象。並非是密林入夜後不見五指的黑，它是截然不同能夠捕捉注視者心神將之浸溺其中的幽深存在。

庫．丘林凝視佔據視野全部的無盡，他不感到害怕，即便那幾乎讓人產生被吞沒的恐懼，但愛爾蘭的森林賢者不會懼怕，因為他是光之御子、接受太陽神魯格之血驅逐暗影的存在，於光明之前黑暗是被驅逐的存在，況且比幽深還有一項更迫在眉睫的事情。

──夾帶腥鹹氣味的氣流迎面而來，不僅吹疼臉龐難以睜眼，耳邊巨大呼嘯的風聲更是提醒事實不容錯辨。

他正在急速下墜，從半空中高速墜落。

不是庫．丘林要搞什麼想不開自尋死路的事情，凱爾特人只會死在敵手或者沙場之上，這等看似極端玩命的事情也只有他那名以傳授課業鍛鍊徒弟之名的師傅才想像得出的方式，畢竟她是一個極端而且強悍的女人，一名能夠看守影之國大門受所有凱爾特戰士尊敬的強者，玩命的鍛鍊也不過是日常考驗，現在只是自己在攀爬世界之樹拿取金蘋果途中不小心發生的插曲。

由於中途遭遇諾倫三女神，有鑑於雙方有過不小過節，凱爾特人就算喜於戰鬥還是有理性能判斷待在他人地盤正面打鬥的選項著實不夠明智，於是他打算中途撤退，卻沒想到逃跑半途意外摔進了一條深埋樹根的洞裡，再待睜眼就以非自願的方式玩起了高空跳水的絕命遊戲。

絕非想像或者幻覺，佔據靈魂之窗所有的湛藍是大海。並非潭水抑或湖泊，是一望無際的水之領域。

若有什麼方式能夠阻止高空墜落情況，以魯格之神名義起誓，庫．丘林會用盡一切的方式施行，然而所學的盧恩並沒有立即轉換位置的效能，轉移必須倚賴媒介與魔力川流，也無法長時間滯空，除了難得的祝禱他想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刮臉的強大氣流幾乎使人無法睜眼，雖然難以在半空中尋得平衡，凱爾特的魔術師還是勉強用手指劃出好幾個字符，有幾個字符由於墜落的高速無法成形，不過曾經受過必須毫無誤差寫出一串好讓敵人無法喘息的盧恩，庫．丘林確實藉由符文效果好幾次減緩墜落的速度。

終於穩定身形，以跳水而非正面撞擊的姿勢入水，感受強大足以讓骨骼硬生斷裂的衝擊，他慶幸自己最後用盧恩強化身體強度也不忘採取降低衝擊的跳水姿勢，不然照原先高度肯定在撞擊海平面的同時粉身碎骨，但庫．丘林沒料想到海水溫度遠比想像中的還要低。

當撞上海水那一刻他幾乎產生撞上寒冰的錯覺，隨後將人吞沒的大海更瞬間帶走他泰半體溫，驟不及防的溫度變化加上劇痛奪走了凱爾特人神智，即便水性不錯但種種不利條件加諸於一起還是逃脫不了既定的命運。在最後的記憶裡除了周邊掙扎激起的大量氣泡，還有模糊暗影朝自己趨遊靠近的影像。

那是朦朧的，太多的色塊與浮泡攪和於一起難以辨識，但庫．丘林卻鮮明記得自己見到色似碧藍又似銀白的熠熠閃耀。

02

人們常說土壤是繁衍萬物的苗床，同等的，大海也是滋蘊萬物的存在。水和土沒有相斥甚至具有欣榮循環的概念，任何一者皆有其必須崇敬的緣由，哪怕是親近土地的森林賢者，他也貫徹大德魯伊的指導，心懷感念蓋亞所賜予的，遵循就算從中獲取也僅獵捕所需限度的守則。

於是乎，在物資受限又不違背原則的情況下，垂釣是非常好的方式。從身著的布料從中抽取重新合捻而成的細繩綑綁於死去生物的骸骨前端，然後纏上充數的餌拋進海中，坐在一塊相較平坦不會磨破皮的礁岩上，森林賢者正試圖於波浪比較平和的海灣處海釣，頂著就算不怕寒的凱爾特人都覺得冷的海風與早就飢腸轆轆的腸胃咕嚕爭鬥，做需要相當運氣和時間的耗磨。

生物的成長需要多種要素，但維持性命無非就那幾種。自清醒後花費不少時間探索此處，原以為自己跌進世界樹聯繫的九大世界之一，卻在搜尋過程裡發現除了頭一次遇上的生物，這裡除了一望無際的大海、四面環繞峰頂還被靄靄白雪覆蓋的高山和一地的矮小綠色植披，完全找不到樹木、動物或半點人煙痕跡。

他掉進了與自己世界相仿但又不全然相同的地方，至少庫．丘林是那麼認定。明明是個與愛爾蘭相似的地域，這裡給人的感覺卻彷彿死絕一般，除了大海，陸上找不到任何活著的生物，沒有野兔、飛鳥、狩獵者，他只瞧見死透生物分解後留下的遺骸，卡在礁岩間不知何處漂流而來的器物，與周邊被撞得粉碎的沉沒船隻碎屑，這裡說是被未發覺的不知名大地更像被分離而出的隔絕地域。

這方地域還有不知名的魔術干預，庫．丘林無法破解卻能肯定，他走了很長一段時間試圖往更內陸的地方探尋，卻總是在原地打轉，走不出看不見海岸的距離，那時森林賢者便確認了這點。

白雪融化能夠飲用，火源可借用所學的盧恩魔術，棲身之所則選定海岸邊由大自然鬼斧神工給海浪或者冰川刻鑿而出的天然洞穴，可庫．丘林無法憑空變出食物，陸地尋無能夠獵捕的野獸，他只能將目標投向已知存有生物的大海，希冀自己的簡略工具能夠釣上果腹的鮮魚。

在難以生火的地域跳下寒冷刺骨的大海裡獵魚，沒有比這更笨的尋死方式，岸邊礁岩遍布風浪又大，瞧不見的海底更有巨大落差，若非頭一次遇見的生物告知自己，貿然嘗試捕魚庫．丘林肯定又會落得再一次溺水的危機之中。

不可能游泳捕魚，也無法在海岸邊拿槍獵魚，剩下庫．丘林僅有聽天由命的垂釣方式。

他有相當的耐心，守護亙古森林的德魯伊具有被磨練而出的耐性，他能等待，也能耐住飢餓，卻沒有被人吵鬧的習慣。他愛護生長於森林的動物，動物也敬愛保護森林的賢者，所以就算庫．丘林暫放賢者的職責，帶著鍾愛的魚竿到河流、湖泊垂釣，好奇圍繞的動物也不會吵鬧靜靜觀看。

現在卻有個不安分的傢伙唱歌式地不斷叫喚自己，還編了好幾段不同種的旋律，庫．丘林能夠忍耐甚至強迫無視，任由對方想要吸引注意不成即興而起的玩弄，但待在垂餌處附近回游，德魯伊也只能暫時放下寬容之心。

畢竟再讓他待久一點不僅有機會上鉤的魚兒跑走，還要再挨餓肚子一天了。

「庫──庫、庫庫──！」

聽起來像是幼兒的呼喊，但德魯伊明白實際上若是有旁人在場聽起來僅是一段未成曲調的吟唱。

原先的他也不懂，不過德魯伊是親近萬物與蓋亞聯繫於一起的人物，藉由蓋亞恩賜的禮物，庫．丘林聽得懂彷彿歌唱的語言。

「我說你啊，你應該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吧？纏著我要做什麼呢，我是沒辦法跳下海跟你一塊玩的。」

庫．丘林口中的「你」並非人類，雖然具有人形的外貌，一張端正年輕的東方臉孔、半長不短的濕漉漉黑髮，無著衣物的胸口袒露，至於海平面之下看不見的部分不是人類雙腿，取而代之是遠比人類腿骨還長、光線折射下還會光輝點點的魚之尾鰭。

凱爾特的德魯伊會知道這些，而且不對海之妖精出現感到震驚正因為他不是頭一次瞧見這名難能一見生物。早在他掉進這個世界即將溺斃的時候就是妖精拯救了他，將不斷往海底下墜的自己拉起送到海岸。

哪怕後續的救護是把溺水者直接丟在漲潮大浪會打到的礁岩上任憑生死，沒有想到要確保呼吸與失溫者的保暖這等不及格的救護，庫．丘林也不會強求一名妖精懂得人類如何處理溺水者的方式。

至少他沒把自己當成獵物而是拽出深海，以及甦醒咳水的時候還能瞧見他把遭到海浪沖刷走的自己不斷重新推回內陸。

所以再成為德魯伊前是有自己脾性的凱爾特人吐了口氣，做出要是熟知他以前的人見到肯定挑起眉毛的好聲好氣。

誰叫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是救命海妖，人魚才對。

「歌唱了，不過和往常一樣。現在日輪快要沉入海中，所以來看庫你。」人魚眨眨眼，他有雙遠比天空還要湛藍透亮的眼，笑起來的時候幾乎綻放出光輝，看起來就像照亮天空的那道曙光。

天空確實如同人魚所說變得昏暗許多，變成一種介於鵝黃混沌的色彩，這裡的日出日落不同於愛爾蘭，白日的時間特別短而夜晚顯得意外漫長。

「那你應該更加把勁才對，譬如換種別的方式？繞著我轉沒辦法替你加分。」

除了海底深度，開啟與人魚的交談，庫．丘林還知道一些以往不懂的知識。譬如說眼前的人魚也沒有到過海的另一邊，他沒有瞧見過人類，庫．丘林是他頭一次見到活生生的人。

「同伴們在討論你，所以我認為該來看看你。」

有張東洋面孔的人魚游進森林賢者坐下的礁岩，那雙眼睛藏有庫．丘林無法懂的信賴親近。

明明沒有淵源，不過是個誤闖進第一次見面的陌生者，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卻有難以理解的親近友善，沒有防備甚至連一絲猜疑也無。

照道理那是不可能發生的存在，就算是森林內最柔弱無力的生物，牠們面對人類會都本能警戒迴避，何況就這段時日的觀察，顛覆常理的也僅有拯救自己的人魚。

「……他們畏懼我。」

一如傳聞中海之妖精對於人類的看法，存活於海灣的人魚族群對庫．丘林多有敵視。原本他們還對同伴拯救自己感到不認同，但在發現自己是蓋亞的代行者並且能夠交流對談，強烈的敵意才逐漸和緩下來。

不過那不代表他們全然地信任自己，除去了拯救自己的人魚其餘依然遠遠地觀察並在自己來到海濱時潛水離去。

「同伴們總說人類很兇惡，但你很好、很有趣，尊重生命，不像其他人口中的人類。」

是不具直接看穿人心的能力，但庫．丘林善於分辨人心，能夠區別懷著好意和不安好心的不同，那是守護亙古森林的基礎，森林賢者必須代替缺乏知識的生物區別生命除了活著與繁衍之外還充斥各種慾念的人類。

所以當他望向那雙既像天空又似大海的眼睛，瞧見裡頭清晰可辨的認真誠摯，凱爾特人又有回到亙古森林與守護存在一併生長的熟悉安詳，彷彿回到那頭總愛跟隨自己左右的幼鹿相伴時光，給生命之初的無邪澄澈映入。

應該是如此的……

但他卻無法與那雙足夠倒映自己身影的眼眸裡，眼瞳之中屬於自身樣貌的那人視線交錯。他無法直視，視線在即將對上的那一刻偏移。

「但他們是對的，人類──是相當自私的生物。」庫．丘林聽見自己這麼地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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