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玫瑰★暫不補文

■半架空設定，諾亞帝奇×人魚亞連。 
■《珍珠色誓言》姊妹篇ヾ(*´∀｀*)ﾉ 
■第九章～第十一章合集，篇幅長度注意。 

 

09

 

光溜溜的，就和自己一樣。

 

傳說中的，人類名字為亞連的美麗人魚正泡在快樂諾亞替他準備的、聽說從遙遠東方運過來會散發一種香氣的暗紅色大木桶內緊盯男人裸露的身體，而被那雙透亮如水晶被薛里爾讚賞為耀眼如寶鑽的眼眸緊盯的人物正忙著清理本來安置他的大浴缸，絲毫未查人魚目光灼灼的好奇視線。

 

不是不知道人類和自己很相近，擁有同樣的上半身，會思考也會說話，唯一差別在他們的下半身構造有著兩條腿生活在陸地；而自己族類是魚尾巴存活在水中，但亞連還是忍不住好奇頻頻往男人的下半身瞄去。

 

雖然知道歸知道，但能如此近距離打量人魚沒有的兩條腿，而且沒有人類穿在身上遮蔽身體他們稱為衣物、服裝的東西還是第一次，如果撇除露露那次還有在海洋中只能遠遠地瞧潛水漁夫匆匆幾眼的的話。

 

遠離人類是成年人魚教導人魚寶寶如何覓食、分辨獵物、還有保護自己之外第一重要的事項。人類很危險，雖然他們無法在海洋中生存太久卻獵殺了許多人魚。

 

他們總是如此告誡年幼的一輩。但是亞連還是對人類感到好奇，不論是對他們能行走在路上的腿還是他們的生活。

 

腿……兩條筆直的，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腿……

 

沒有鱗片，人類的腿和其他身體部位一樣由柔軟的皮膚包覆，僅有接近尾端的部分長有稀疏毛髮，然後連接沒有蹼用於能站立於土地的掌。但皮膚也無法抵禦最輕微的擦傷容易被割破，亞連曾看過漁夫潛水時被礁石不小心割傷雙腳，那時的血腥味還記憶猶新，人魚就不會因為摩擦到礁石而受傷，頂多只會在鱗片上留下擦痕。

 

看起來很結實堅硬卻也只能維持筆直的角度，不能和自己一樣捲起、優雅的擺動，就連游泳的速度也遠比族類慢得多了。

 

可是他們在水中和陸地都能輕鬆的移動，人魚在陸地上卻幾乎無法動彈。

 

想到這一點差異亞連忍不住甩動魚尾，濺起的一陣水花不僅潑溼了地面，嘩啦啦的水聲也讓拿著抹布與刷子努力刷洗浴缸的快樂諾亞抬起頭來。他健美修長極富線條的身軀濕漉，結實黝黑的肌膚上頭分不清是汗還是水，渾身上下到處沾滿泡沫，甚至連臉上都有一小搓雪白的皂泡。

 

帝奇不是沒想過要僕人來做，只是每當AKUMA僕人進到浴室人魚便激動不已，反應大到好幾度從浴缸中躍出，如果不是自己眼明手快把想跳浴缸逃離的人魚給撈了回來，估計現在肯定摔傷哪裡之後便等著被已經把「小傢伙」納入羽翼、保護名單之中的薛里爾嘮叨。

 

想到差一點點就要忍受哥哥那比伯爵還要可怕數倍的長篇大論，帝奇直打哆嗦慶幸自個的運氣不錯幸運躲過危機。

 

亞連奇怪的反應當然引起男人的注意，早在先前便注意到人魚對AKUMA的劇烈反應態度只是一直沒機會問個詳細，帝奇今天終於能解開困擾自己多時的疑惑。只可惜他錯估了亞連對於掌握人類語言還有一大段進步空間的事實，僅得到應該是對AKUMA僕人無神空洞的眼睛非常反感的模糊答案。

 

確實，方舟內部大多數AKUMA都是等級一，尚未發展出完整的心智，除了額頭上的黑色五芒星最顯著的特徵便是他們都有著一雙空洞的眼睛，看不見一絲情緒一絲理智還有靈魂的眼睛。

 

早已習慣睜著一雙死魚眼的AKUMA僕人，很多時候諾亞會忘記其他人，不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生物，譬如人魚，對於AKUMA來自生物本能的恐懼。雖然無法清楚辨認，但本能會告訴他們AKUMA不是該存在世上的產物。

 

不過現在既然知道了，他會盡量避免讓AKUMA靠近人魚少年，免得被人冠上欺負新家人的不實汙名，還有便是……

 

隨著嘴角上揚的弧度而改變，帝奇．米克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帶著一股耐人尋味的語調。他不是沒注意到亞連一直注視自己的目光，尤其在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下半身的時候……實在叫帝奇不注意也難。

 

 

「少年～～你目不轉睛在看甚麼～～？」

 

不同於平常的冰冷諾亞的金色眼睛看起來十分溫暖，就好比春日的太陽盯著人暖烘烘的，而其中更閃耀著屬於惡趣味的光芒，只是人魚沒有警覺也不懂男人眼裡光芒的意思，瑰麗如夢幻的傳說生物甩動尾巴，巨大的尾鰭自檜木桶中升起與水珠一起折射出光耀點點而又落下。

 

亞連眨了眨那濃密捲翹的銀色眼睫，人魚少年以沒有人類那般複雜算計的心思誠實的回答，他的表情他的答案都叫本來抱持想要稍微欺負讓對方露出窘迫表情的快樂諾亞都感到自慚形穢起來。

 

欺負一條純真的人魚不像是一個成熟穩重又有紳士風度的男人會做的事情，不想成為氏族中那對雙胞胎，快樂諾亞清了清喉嚨收起不懷好意的笑容。

 

「腿。人類和我們不一樣。」原先趴在檜木桶邊緣的人魚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指向帝奇，呈現玫瑰粉柔和色調的嘴唇捲曲，「可以在陸地上行走卻游不快的兩條筆直尾巴──」

 

……兩條筆直的尾巴？

 

帝奇差點因為人魚對人類雙腿奇特的解讀而發笑，尤其當腦袋裡跑出人類的下半身真的是「兩條尾巴」的滑稽詭異畫面，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橫膈膜隱隱作痛，可帝奇強忍放聲大笑的慾望，故作鎮定地擺出認真的表情。

 

「所以人魚都那麼想嗎？」

 

「對。」雪白的人魚少年說，然後他轉身遊到木桶的另一邊繞著曲線一周後又回到原本位置，「差不多。」

 

多次瞧見人魚偶爾會這樣繞回去又繞回來，早已習慣少年如此做的帝奇並沒有太多困惑。別說監牢裡的囚犯，光是要人整天待在房間裡就難受了，更何況人魚待在是那麼小的浴缸裡，要他不動根本難為對方，所以亞連會那麼游過來又遊過去著實正常，甚至可說情有可原。

 

「所以～～少年你也那麼想嗎？兩條尾巴的人類～～？」

 

語氣中滿了玩味的興致，帝奇對人魚眨眨眼，做出如果讓蘿特看了肯定高興尖叫再做一次的擠眉弄眼。

 

「成年的人魚都這麼說，但我知道你們叫自己的尾巴叫腿。」亞連收回手然後浸入水中，對男人回以同樣的眨眼回應。

 

人魚的話引起快樂諾亞的興致，帝奇想知道亞連怎麼不和其他人魚一樣用兩條尾巴來稱呼人類。

 

兩條尾巴的人類。帝奇在心中再一次噗哧地笑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這叫『腿』？」金色眼眸轉動在穿透玻璃的陽光下流光點點，帝奇放下打掃的用具步出浴缸走到人魚所在的木製浴桶旁。

 

「有人告訴我的～～」亞連發出愉悅的音符，彷彿想起了令他高興的事情。他看著帝奇的眼眉顯示出懷念、回憶快樂過往的柔和弧度。

 

可不管帝奇怎麼問，人魚少年就是不告訴他口中的人到底是人魚還是人類，更別說對方身分。

 

放棄從亞連口中探詢答案，帝奇心想不知道大概也不會造成甚麼太大的問題，雖然無法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於是他撇下原先的問題，換一個新的問問待在檜木桶中的人魚。

 

──那是個他突然想到，覺得亞連應該會想要嘗試的瘋狂念頭。

 

「想試著走路的感覺嗎？」

 

「走？」人魚少年偏過頭一副不明白的模樣，「但是我是尾巴不是腿。」

 

「我可以用我的能力，抱著你起來讓你體驗走路的感覺。」

 

帝奇說完在毫無預警的狀況下，他伸直雙手，手掌固定在人魚的胳膊下將亞連輕而易舉地抱起，好像人魚完全沒有體重一般動作流暢毫無滯礙。

 

跟隨地心引力的作用人魚身上的透明水珠滾落，嘩啦啦在檜木桶中、在磁磚地板上炸開一朵朵水花，也有部分順著男人曲線、精實的身體往下滑落，把他全身上下唯一的布料弄得更濕。

 

絲毫不在意包裹重要部位的唯一那麼小塊布料完全緊貼在下腹部，吸滿水隨著動作皺起尤其卡在鼠蹊部的位置，帝奇只將注意力擺放在睜大銀灰美麗雙眼的人魚身上。

 

人魚精緻的臉蛋上充滿驚恐，讓男人想到第一次遇上亞連他也是露出同樣表情，幾乎讓帝奇嘴角勾起愉快的微笑。雖然挨了兩巴掌，可是能看到傳說中美麗生物的生動反應算是值回票價了。

 

那些總是把人魚傳唱得美麗得不可方物，以強大、冷靜、優雅而且致命，將所有一切能夠歌頌人魚詞彙編織成一首首能夠流芳百世甚至影響後世的吟遊詩人如果知道人魚真正的模樣，不僅會嚇到把魯特琴摔在地上，大概還會把琴頸給摔斷也不一定。

 

水離開自己了，用力拍打尾巴也只能無力的垂落。

完全感受不到水在周圍流動的愉悅，突然的失重感還有遠離水面的恐懼讓人魚激動地拍打尾巴。

 

差點就因為人魚的滑溜與扭動鬆開手指，帝奇趕緊要亞連冷靜下來。他發出通常用以哄孩子與寵物的音調，用那雙金色的眼睛望入人魚銀灰色的眼眸。

 

宛如純金融化般柔軟的眼眸望進水晶折耀透亮又不失美麗色彩的眼瞳深處。帝奇的一眼軟化人魚的恐懼，本來翻騰不已的魚尾擺盪不再，摻著七彩虹調與銀絲的巨大透白尾鰭垂掛在半空之中，偶爾反應內心的不安微微抖動。

 

「噓噓──放輕鬆、放輕鬆，這次不會對你怎樣。」將嗓音放得更加輕柔，快樂諾亞努力安撫惶恐不安的人魚。

 

「不會做生魚片？」

 

「不會做生魚片。」如果不是在無法騰出一隻手的狀況下，人魚少年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還真讓帝奇有種衝動想要伸手摸摸頭好好安撫對方一下。

 

「我保證。」為了取信對方，快樂的諾亞還給亞連如果還是怕、覺得不安全可以咬自己的保證。

 

「之前那是玩笑話，我不會再那麼做了。而且現在如果把你做成生魚片，下一個當作生魚片的魚就會是我了。」

 

想到那群已經將人魚少年視為家人只要亞連哪裡不對根本就是脾氣暴躁鵝媽媽上身的諾亞，帝奇忍不住低笑出聲。

 

他的舉動引起人魚的好奇，亞連抬起下巴看著漂亮的鵝蛋型臉寫滿不解。沒解釋自己為何突然發笑，帝奇告訴亞連看他是要抱著自己還是要選擇目前的姿勢。

 

人魚並不曉得選擇不同有怎麼樣的差別，只搖搖頭說自己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鑒於現在的姿勢不僅弄得亞連不太舒服，帝奇也覺得有些不方便乾脆提議要人魚抱著自己。

 

「你還是抱著我好了，雙手攬著我肩膀。」帝奇說，一隻手分別拉住人魚纖細的手臂攀住自己的後頸，「打直你的背部，聽著我的指揮，在腦袋裡回憶人類如何行走去扭動你的尾巴。」

 

讓亞連環抱住自己，帝奇以自己的能力凝聚人魚尾巴附近的空氣，讓空氣隨著自己的指揮在亞連努力擺動魚尾時推他一把。

 

左、右、左、右，在尾鰭尖端幾乎拖地的幾次嘗試下，亞連終於不在甩動整條魚尾而是左右的輕微搖擺，做出類似人類被綁住雙腿只用腳掌挪動時的姿勢。

 

「很好，你進步了。感覺到那種行走的感覺嗎？」

 

雖然看不見少年的表情，嘴角掛著微笑的帝奇依舊能感受到人魚的喜悅。亞連的快樂透過兩人緊密相貼的肌膚傳達給他。

 

帝奇能感覺到人魚因為滿腔的喜悅與興奮加速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感染了自己。

 

「我感覺到了！那種感覺！走！」

 

人魚發出高亢的聲音，攬著帝奇脖子的手因為興奮而屈起幾乎要攀上對方，「但是好像跟你們不一樣？我在拖…拖…？」

 

結結巴巴顯示出人魚思索人類用詞的困惑。

 

「拖著腿？拖著尾巴嗎？」

 

「拖著尾巴──」亞連沮喪地說出後者。

 

「嘛──畢竟人魚和人類的骨骼構造不一樣，但是少年你至少有『走』過了不是嗎？」

 

「這不是真的走。」

 

亞連撇著嘴放棄繼續行走的嘗試，人魚將整個身體緊密挨在帝奇的身上，胸膛貼著胸膛、腹部貼著腹部，人魚人的上半身連結魚尾變化的部分抵著男人已經濕透的內褲，因為魚尾偶爾的擺盪磨蹭著。

 

而人魚委靡不振的頹喪反應亦讓帝奇有足夠的注意力感覺到被摩擦的敏感地方，本來準備開口安慰的快樂諾亞在字母即將脫口而出的當下硬生生把它扭曲成另一種音符。

 

「呃……停，住手，少年你還是不要繼續甩動你的尾巴比較好……」知道人魚一定會投射來困惑的天真目光，諾亞乾脆在這之前將視線轉移，眼神飄忽任何地方就是不看亞連的臉。

 

「為什麼？」

 

「因為小傢伙你讓人類男性產生自然的身體反應。」熟悉的聲音從門那方傳來，一抬頭帝奇便看到與自己有幾分像似的兄弟倚著門框站在那兒。

 

那個人抬起一隻手，舉起，向他們搭招呼。

 

「嗨，小傢伙，還有──我親愛的弟弟。」

 

帝奇看見了那單片眼睛遮掩不住的精光在薛里爾眼裡流轉。

 

 

10

 

 

「聽說帝奇養了一隻長得像人的魚簡直世界大驚奇──我要看那條像人的魚，魚在哪裡！」

 

「美人魚、美人魚，所以應該是魚吧，是可以吃的嗎？嘻！帝奇是打算清燉還是紅燒又或者香烤？應該足夠十三個人吃吧！」

 

遠遠地就聽見諾亞一族裡的雙胞胎聒噪嗓門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原先帝奇．米克並不想理會他們繼續自己專注在手上的事物，然而被硬生生撞開的大門打碎男人原本的打算。

 

手上謄寫的鋼筆隨著突然的巨響在紙張上畫出顫抖的歪斜線條，突兀的一劃不僅破劃整體的協調與優美，更是讓難得用工整字跡來書寫東西的帝奇爆起青筋、憤怒地咆哮。他將手上的筆氣憤地往賈絲大衛兩人之一身上丟去。

 

「我、說、過、我、的、房、間、禁、止、你、們、倆、進、入！」

 

惡狠狠的表情搭配自喉嚨深處發出的獸的威嚇，帝奇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下達驅逐令，把話從齒縫擠出，而驚險躲過投擲過來的物品襲擊的兩人則是睜大眼睛瞧著明顯發怒的快樂諾亞。

 

不能理解帝奇的反應為何那麼大，活像隻領域被侵犯的野獸，不論自己和雙胞胎兄弟怎麼整他都沒見過帝奇如此生氣，賈絲大衛兩人非但不畏懼快樂諾亞的臭臉，甚至還笑嘻嘻地將臉蹭到對方鼻子上頭。

 

「哦，帝奇生氣了。為什麼要這麼生氣？我們不過進你的房間甚麼事也沒做！」

 

「帝奇是小氣鬼嗎？這樣也要生氣！還是說帝奇是在做甚麼虧心事怕被我們抓到？」

 

「我才不會像你們一樣做虧心事！」對於不會看人臉色的雙胞胎，忍耐額度還有一點的帝奇咬牙切齒地回答，他想等到他忍耐的極限是否應該用能力將那兩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給轟出去。

 

「真的嗎？那我怎麼聽到有人跟我說帝奇在浴缸裡養了個這個？」

 

大衛豎起他的小拇指給帝奇看，但快樂諾亞並不懂他的意思，而大衛的兄弟則是擠到他們倆的旁邊硬是湊上一腳。

 

「對啊、對啊，我也有聽到喔！而且還聽說帝奇你非常地著迷，明明以前出任務的時候都會藉機在外面遊蕩許久，期限到了才肯回來，結果現在卻恨不得任務趕緊結束快快回到方舟！這個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嗎？嘻！」

 

賈絲黛洛和他的兄弟一樣對第三使徒比出自己的小拇指，十一使徒臉上的笑容和一頭燦爛的金髮莫名刺疼帝奇的眼睛，讓帝奇覺得眼睛抽搐之外還伴隨強烈到應該不是錯覺的疼痛。

 

「賈絲大衛你們知道現在我想做甚麼嗎？」

 

微彎的眼眉讓男人本就深邃的眸色更加暗了幾度，帝奇本就充滿磁性的男中音在刻意放低、放柔之後更顯得一絲慵懶的味道，是一種如果讓經常混跡晚宴的薛里爾一聽肯定會挑起一邊眉毛的語調。

 

用嗓音抓住聽眾目光向來是帝奇．米克拿手絕活，只是厭惡晚宴的他幾乎不會使出這種把戲除了在千年伯爵的要求之下。

 

而渾然不覺大難即將來頭的雙胞胎也正如男人的想像，不約而同從兩人三不五時會引發的拌嘴之中將頭轉了過來。

 

「嗯？甚麼、甚麼？」

「不曉得啊，帝奇大叔。」

 

不明白帝奇為何突然這麼說，第十、十一使徒分別朝向快樂諾亞投以困惑表情。

 

「我現在最想做的事便是──扳斷你們兩個指人的小拇指。」快樂諾亞恐嚇意味十足的陰鬱口吻再加上臉上嗜血的裂嘴笑容，大有我現在就能立刻動手施行把你們的手指折斷的氣勢讓賈絲黛洛和大衛頓時往後跳開一步、抱在一起攬住對方，然後發出奇怪非常的驚呼聲。

 

「噫噫──帝奇大叔好兇！」

「哇哇，帝奇大叔生氣了！」

 

生怕小拇指就真的這麼被扯掉，就算諾亞擁有過人的再生能力雙胞胎兩人也不想嘗試那種痛楚，他們兩人手指併攏趕緊藏到帝奇看不到的地方用身體遮掩，並嚷嚷地警告對方不能輕舉妄動隨便亂來。

 

「既然害怕就不要做出讓人生氣的事來──」

 

如絲綢般柔滑的耳語卻是惡魔的低語呢喃，諾亞的招牌微笑同樣沒變，第三使徒那張露出牙齒的完美笑顏只加劇另外兩名瑟瑟發抖的兄弟更大的恐懼，尤其在他們瞧見那雙眼睛流轉著依舊讓人戰慄的光芒同時。

 

「所以有人要告訴我這是甚麼意思，還是直接選擇被我折斷一根手指呢？」帝奇嘴角噙著一抹微笑，雙眼微瞇地問。

 

所以說帝奇絕對是薛里爾的兄弟沒錯！就連鬼畜虐待人的言行舉止也一模一樣啊！

 

「噫啊──其實小拇指就是代表男女朋友的意思──」

 

在聽聞雙胞胎的話後帝奇．米克雙回臉上恐怖的微笑，恢復到平常的狀態，他沒做出反駁也沒出言證實，只是擺出一張高深莫測別人看不懂的臉擺擺手做出要他們兩人趕緊從自己房間滾出去的手勢。

 

第三使徒的異常沉默代表甚麼意思賈絲大衛兩人並沒有特別深思，只是在「好好好」應答之後抓準帝奇轉身時機往浴室的方向撒開腳步。

 

沒料到雙胞胎會耍自己將目標放在他安置在浴室裡的人物，帝奇正想要追上去就被雙胞胎射出的爆彈擊中臉部還有身體四肢，一時間眼前紫色朦朧一片不僅讓帝奇停下腳步，那改良過擊中身上的子彈所爆出噁心黏呼呼液體更是黏得他不得動彈，快樂諾亞只能發出挫敗的咆哮盯著眼前關上的門扉。

 

就如同人魚能夠唱出橫跨多個音域的音符，人魚的聽力也能聽見細微的聲響。帝奇憤怒的聲音讓沉在浴缸中做假眠的亞連浮出，卻也正好被突然現身在自己身邊的人物給嚇著。亞連整個身子包含魚尾的部分完全僵直在水中動也不動，唯一有變化的只有那雙瞪大的眼睛，原本透亮的眼瞳呈現好似混入水銀的色調，看起來就像陶瓷娃娃的玻璃眼珠。

 

「這就是把帝奇迷得神魂顛倒……」

 

大衛把臉湊到待在浴缸中的人魚面前，而他蓄著一頭金髮的雙胞胎則是從另外一邊靠近。

 

「勾走帝奇大叔所有注意力的……」

 

不曉得突然出現的這兩人是誰，從一開始驚嚇僵硬的狀態回過神來，亞連在兩面夾攻的狀態下緩慢往後面的位置退去，長蹼的雙手隨著動作悄悄地由後往前划水。

 

「傳說中會用美貌和歌聲迷惑水手，讓船隻觸礁的美人魚？」沒有一毫秒差別的雙聲道之後是賈絲大衛各自的疑惑。

 

「可是他好像不是美人魚耶？」賈絲黛洛偏過頭看向大衛。

「美人魚應該是專對女性的稱呼，既然他沒胸部所以應該是人魚才對？」大衛回答他的兄弟。

 

「所以帝奇喜歡的不是美人魚是人魚？」

 

「誰知道呢？可是薛里爾不是說他參加宴會總有一堆女孩子圍繞在他的身邊而且還挺愉快的？」

 

賈絲大衛兩人不僅繞著人魚的浴缸打轉，期間還發出瘋子一般的嘻笑歡呼聲，手中拿的手槍更是危險地胡亂揮舞。本來就對突然出現一點都不熟悉的兩名陌生人感到警戒，再加上他們不似正常人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瘋狂舉動，人魚少年已經緊張到潛在水中的魚尾不停地擺盪，隨時有可能發動攻擊展開自我防衛。

 

終於──情緒已經緊繃在最高點的人魚在絆之諾亞手中槍械擊發發出碰的一聲轟然巨響驚得從浴缸中躍起，騰空而起的人魚不僅魚尾直接掃翻笑嘻嘻的賈絲黛洛，整個人更是往大衛身上撞去！

 

巨大的衝擊力再加上人魚本就不輕的重量襲擊，隨著翻倒的兩人和一尾人魚各式各樣物品乒乒乓乓翻倒在地，而東西於地磚上滾動的聲響更是不絕於耳。

 

除此之外還有賈絲黛洛的呻吟聲與大衛的求饒聲。

 

罪魁禍首的兩人一方面被人魚這麼一撞不僅摔得不輕屁股疼、撞到的手腳痛，另一方面還有被人魚壓在身下難以喘息還要遭受對方又抓又咬的攻擊。

 

「壞蛋！壞壞！邪惡的人類！」

 

儼然已經將兩人當成見人魚欣喜專門狩獵人魚的人物，亞連使出渾身解數對賈絲黛洛、大衛又是指甲抓又是牙齒撕咬，偶爾還甩動尾巴補上猛力的一搧。

 

「想要獵捕人魚嗎！沒辦法溺死你們我也要咬死你們！」

 

縱然在陸地上無法行動自如只能在地上勉力爬行，但在腎上腺素的幫助下人魚以可怕的力道握住試圖逃離的兩人腳踝往下拉扯，另一手拼命地往其中一人脖子上攀去，一副想要扭斷他們脖子的模樣，氣勢銳不可擋。

 

被一個不是人的傳說生物襲擊就算了，但人魚卻能對諾亞造成傷害，從沒想過自己會被INNOCENCE以外的東西攻擊造成傷害，不像其他家人已經知道人魚是諾亞的近親所以能夠碰觸到諾亞，誤把人魚歸類在INNOCENCE之列會對諾亞危害的賈絲大衛發出驚慌失措的慘叫聲，掙扎也越發的劇烈。

 

就當他們被人魚又抓又咬渾身是傷打算展現絆之諾亞的能力時，某個彷彿從地獄深處直達人間的嗓音穿透他們的耳膜，其中飽含的冰冷怒火更是讓他們似乎連靈魂也直打哆嗦。

 

「賈絲大衛──」

 

終於掙脫雙胞胎不知名爆彈的糾纏，雖然臉上的紫爆彈尚未清除帝奇依舊循著諾亞的氣息來到他們身邊。

 

已然從咬牙切齒的程度演變為齜牙裂嘴，雙胞胎發誓他們對兄弟施展諾亞記憶能力皮膚會浮現出一道道黑色斑紋的模樣第一次感到如此畏懼，尤其是在漆黑的、噩夢裡才會出現的產物具現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

 

他們開始埋怨起自己的諾亞能力為何不像蘿特那般好用，不然至少在現在面對盛怒的快樂諾亞不斷往自己逼近質地堅硬鋒銳無比的黑色觸手時就可以創造出門不論通往哪個地方只要能逃離快樂諾亞的怒火都行！

 

 

11

 

 

早習慣雙胞胎時常惹火某位家人，一開始諾亞們對方舟內傳來的吵雜聲選擇充耳不聞，反正誰調皮就活該被打屁股遭受懲罰，只是隨著吵鬧聲越來越響亮，除了被薛里爾稱為鬼哭狼嚎雙胞胎意義不明的胡亂喊叫之外，家具的斷裂聲還有聽起來應該是牆面、地板之類被打穿個洞的可怕毀壞聲響讓其他人紛紛走出自己房間查看。

 

兵兵乓乓還有碰碰撞擊聲此起彼落，那半點沒有停歇甚至還越演越烈的聲音就算是諾亞也聽得心驚膽顫，尤其是在賈絲大衛大聲而且清楚又是喊又是叫的討饒聲之下。

 

這讓他們不由得猜想到底雙胞胎惹到誰去了，就連薛里爾曾經生氣得把兩人倒吊在半空中甩來甩去做普通人會把腸子也給嘔出來的圓周旋轉擺盪也沒見他們慘叫到活像見到地獄之門大開。

 

結果──不用等到他們走到根本呈現拆房子狀態的房間，在一條走道的距離之外前來關心的諾亞便已經知道雙胞胎惹怒誰了。再往那個方向繼續走去就是帝奇．米克的房間，諾亞中除去千年伯爵之外，發起飆來最恐怖的傢伙估計也就是快樂諾亞了……先不論是不是所謂的「好脾氣的人生氣起來最恐怖」，光是帝奇本身尚未完全接受諾亞記憶這一點就讓他比起其他諾亞可怕，以及危險。

 

這一代的快樂諾亞是不穩定的，同時也代表他的理智容易被記憶給壓制而不受控制。

 

所以在接近房門口時看到數道宛如蜈蚣的漆黑觸手撞破牆壁刺穿走道另一邊的牆面，差一點點就把鼻尖上的肉削掉一塊然後又從自己眼前迅速地收了回去。極快的速度不僅帶起一陣風，皮膚在風吹拂過的同時傳來的陣陣刺痛感也說明它的鋒利程度。

 

來查看的諾亞一點也不意外碰上這種情況，無畏地跨過已經硬生生從門軸位置上脫離的門板碎片，薛里爾一邊以手帕按壓刺痛的鼻子一邊小心地走進自個弟弟的房間。他不害怕突然的襲擊，小心翼翼只是為了保護那雙穿在腳上心愛妻子為自己訂作的全新皮鞋。

 

滿地的碎片，陶瓷的、木質的，偶爾還能看見被怪力扭曲成奇形怪狀的鋼鐵，薛里爾．賈梅托不禁在內心嘖舌抱怨，埋怨起這下子又不曉得該花多少錢重新裝修，不過他怪罪的對象不施行破壞的那人，而是家族雙胞胎。

 

看看雙胞胎幹得好事，放眼望去完好的家具沒有半個，甚至連房間吊在天花板的吊燈都不能倖免的剩下一半，綴滿水晶的鍊條在半空中晃呀晃的看得薛里爾覺得既是心疼又是氣憤。

 

扣零用錢！扣雙胞胎的零用錢一年！不！兩年！！一年根本不夠！！

 

雖說諾亞一族作主的是第一使徒，不過關於金錢財產一個又一個黃澄澄金幣這些全由懂得會計記帳的薛里爾控管，而向來對金錢錙銖必較認為應該用在刀口上的他當然不會原諒在他眼裡認為浪費的雙胞胎兩人。

 

這兩個傢伙身上還有那個討厭的黑教團紅髮元帥莫名安上的債款呢──

 

「救人啊──救人啊──」

「咿──薛里爾快救我們！」

 

發覺房間裡不再只有他們，大衛和賈絲黛洛兩人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只差沒眼淚鼻涕齊發要兄弟來拯救自己。他們兩人正被快樂諾亞的觸手五花大綁捆得像個準備下鍋的肥肉捲那般結實，而下廚的廚師則是在旁露出猙獰的微笑那讓張爬滿黑色紋路的俊臉變得扭曲恐怖。

 

對於眼前兩人的慘況，欲之諾亞非但一點憐憫之心也沒有嘴角還牽起一抹做得好的微笑。

 

鏡片下的眼睛微瞇，人類身分為外務大臣的欲之諾亞用絲綢般柔滑的嗓音吐出極為殘酷的話語，「要知道這間房間整修要花多少錢？誰要救你們呢──？」

 

快樂諾亞在雙胞胎身旁發出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笑聲，他側著頭發出嘶啞的大笑而捆住賈絲大衛兩人的觸手以足以捏碎骨頭的力道收縮。

 

「他只是來看看到底發生甚麼事的。」另一道聲音從薛里爾的背後傳來，綁著頭巾的智之諾亞雙手交叉在頭後悠閒地走出第四使徒遮掩的範圍。

 

「而我也只是來看……」右手的食指左右會動，衛茲理發出拒絕的嘖嘖聲，他搖晃那頭諾亞化便變成灰白頭髮的腦袋，「啊啊，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自己惹得麻煩自己承擔……沒有人有那個膽量去面對盛怒中的快樂。」

 

無視有待伸出援手救援的兄弟，衛茲理毫無憐憫地提起讓賈絲大衛兩人可能往下層地獄墜入的話題。

 

「我只是來看亞連好不好的，要知道帝奇還沒完全接受快樂記憶，這代表他不能控制諾亞的破壞力……」

 

就算第五使徒不是刻意提點，但聰明點的人都能聽出他想說的話，於是智之諾亞越說薛里爾臉上的微笑弧度也越來越小，原本笑嘻嘻的臉變得凝重，而在同時雙胞胎也感受到另一股來自於其他人的壓迫感讓他們寒毛直豎全身僵硬。

 

糟糕了糟糕了！是薛里爾！

噫噫──慘了是帝奇的哥哥！

 

面對諾亞裡真的有血緣、殘虐指數還是一等一的兩人左右夾攻，衛茲理默默在心裡比劃十字放著賈絲大衛兩人直往浴室邁進。

 

推開雖然有些殘破但仍算完好的門，衛茲理在看到待在浴缸裡那抹身影立刻吐出悶在胸口的氣，沒了那盤旋在內心的不安他頓時覺得輕鬆起來。毛茸茸的感覺擦過腳邊，智之諾亞低下頭就看到動物黑得發亮的毛皮一溜煙地消失在視野角落。

 

是露露。

 

黑貓靈巧地跳躍，接連從矮凳跳上小圓桌，最後踩上浴缸光滑的邊緣。亞連則是看到黑貓開心地靠了過去，任由貓咪用腳掌拍打自己的手背，反正在人魚表皮覆蓋略為滑溜的黏液保護下輕拍的貓掌無法在上頭留下一絲抓痕。

 

「露露～～衛茲理～～～」人魚唱了個八分音符搭配尾巴愉悅地拍水聲，銀灰色的眼睛如同水晶閃爍高興的光芒，他學著發出貓的聲音、用長蹼的手掌試圖撫摸黑貓的毛皮。

 

「亞連……」智之諾亞說，智之諾亞金色的眼緊盯人魚，仔仔細細從頭到尾就連一小塊魚鱗也不放過地巡視一番，最後才吐出這麼個一句話，「你還好吧？」

 

露露不像初次那般反感人魚濕漉漉的懷抱，這次她乖乖給趴在人魚的胳膊彎內發出喵柔柔軟軟的長音。如願以償抱著黑貓，人魚摩娑黑毛柔軟的毛皮不解地回答。

 

「我～應該很好～～？」人魚懷抱中的黑貓發出喵的一聲，似在附和，貓咪偏向琥珀色的獸瞳睜得大大看著亞連。

 

「你不害怕？」

 

「害怕甚麼？」亞連眨眨那雙不懂的眼睛。

 

「帝奇。」衛茲理手指向門外，沒有關的門足以讓他們看見第三使徒和第四使徒在對雙胞胎進行家族懲罰的再教育行為。快樂諾亞的笑容幾乎裂開了半張臉，再加上不知從身上哪裡冒出的詭異觸手，模樣要是普通人看了都會腿軟。

 

「為什麼害怕，帝奇很親切。」放開想要離開的黑貓，人魚游得更靠近灰頭髮的諾亞並且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一雙透亮澄澈的眼睛直視快樂諾亞可怕的姿態，然後笑了起來，眼眉彎彎呈現同個弧度，柔軟的唇也抿出懷念的笑。

 

「海鰻魷魚──！」人魚指著維持半覺醒狀態的帝奇哼唱。

 

縱使閉緊嘴巴轉過頭，噗哧一聲的恥笑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腦袋中閃過的畫面──那個快樂諾亞背後的觸手替換為海鰻、魷魚的模樣太過鮮明以至於無法在短時間停止發笑，衛茲理覺得自己的橫膈膜受到創傷，呈現內傷狀態。

 

「喵喵喵～～」露露似乎也和衛茲理同樣，認同他的笑點，就看到浴室裡有隻貓不明所以的抖動起來。

 

「露露～～衛茲理～～～」

 

不懂露露和衛茲理為什麼突然不理自己，人魚少年好奇地趴在浴缸邊緣向前伸直上身，想看清楚一人一貓背對自己顫抖到底在做甚麼。

 

「露露～～衛茲理～～～」

 

長長的尾音帶著滿滿的好奇，人魚傳達混合好奇、期盼還有想要關注的聲響，不過聽聞人魚少年美麗音符的一人一貓暫時沒有時間理會，他們努力要停止傷害橫膈膜自然反應。

 

雖然因為人魚少年一句無心的話造成腹部短時間會有痠痛的現象，但他們寧願笑到肚子痛也不願意看到不希望出現的景象在這裡上演，總歸一句亞連沒受傷實在太好了。

 

只是他們都似乎放心得太早了，就在幾天過後，慣例在早晨起床後先去巡視人魚狀況的帝奇碰到讓他差點心跳停止的情況。

 

一開始是那塊用以遮蓋浴缸的黑布顯示出異狀，向來都把它鋪得平整遮住浴缸的一半營造出隱蔽性好讓人魚安睡，現在卻凌亂的垂掛在邊緣甚至還有一部分掉進水裡。

 

難道是亞連勾到了嗎？和普通人同樣帝奇腦袋裡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最普通也最常見的可能，別說是人，諾亞都會踢被子了，人魚翻身時候魚尾不小心扯到布也不是不可能，但帝奇仍舊覺得隱隱不安。

 

「亞連──」

 

赤腳走上鋪設地磚的浴室地板，帝奇覺得今天的地磚比起平常時候還要寒冷。但接下來的眼前景象更讓男人體驗到凍結的感受。

 

浸在水中的黑色布料一半纏繞在人魚身上，而無力的亞連正半浮半趴地藉由恰好纏住浴缸的布料避免沉入水底的狀況。

 

不僅臉色慘白，魚尾也呈現毫無活力下垂的狀態。

 

亞連病懨懨的模樣讓帝奇慌了手腳，他趕緊衝上前去解開纏繞在人魚身上的布料讓他可以靠著浴缸邊緣休息。蹲下身、單膝跪在地磚上，帝奇擔憂地望著趴在浴缸邊緣的人魚。亞連半張臉貼上陶瓷浴缸動也不動，如果不是眼珠還會轉動看向自己，帝奇想自己大概已經抱著他衝去找千年伯爵。

 

「亞連，你還好嗎？這是、這是怎麼回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今天一副生病的模樣……帝奇腦中頓時閃過許多紊亂的念頭。

 

男人深邃的棕色眼眸充滿憂慮與害怕，帝奇擔心眼前就連抬起頭望向自己的力氣也沒有的人魚，雙手溫柔地捧起只能用眼神傳達不舒服的人魚臉頰，好讓他能夠抬起頭用舒服的姿勢與自己對話。

 

似乎連說出人類的語言都非常吃力，人魚少年牽動應該是粉色薔薇色調如今卻是泛著慘綠顏色的嘴唇吐出他聽不懂的音符，然後一點反應時間都不給心焦的男人力氣用盡般的閉上整個眼睛。

 

 

番外1

 

 

面對眼前突然闖進浴室包圍自己的兩名不速之客，除了一開始的困惑、害怕，亞連更多的是警戒，因為他看清那兩名一位一頭金髮另一個則是黑髮的陌生人手中不斷揮舞的物品──泛著金屬光澤的黝黑長型物品，雖然只有兩個手掌大，卻足以致他們死地的東西。

 

火槍。

 

打從心底深處湧現的戰慄與嫌惡讓人魚不禁顫抖，他忘不了族人在面對人類鋼鐵武器的無力，從遠古時代起水手和人魚便勢不兩立──每當他們發現族人不是舉起長劍、彎刀，不然就是將手上能做為武器使用的物品、魚叉舉起，高舉屠殺之刃。那時人魚還可以用人類不黯水性以及大海的優勢與之抗衡，但那樣的日子直到人類研發出火槍、大砲後自己的族人就面臨極大的危機之中。人魚的速度再快都比不上火槍射出的子彈，潛得再深還是躲不過巨大的火砲射入水中所產生的衝擊力而受到傷害。

 

尤其當他們建造出能夠在大海中航行不會沉沒的鋼鐵戰艦，亞連確實感受到來自於人類的威脅。族人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將在海中航行的鋼鐵怪物給擊沉，如果能夠在上頭留下一絲傷痕已經是萬幸。

 

隨著人類鋼鐵戰船航行的範圍越來越廣，族人們也被迫放棄原本的棲息地改換到更加隱蔽的位置，除了確保本就稀少的族群不會因為人類變得更加凋零，另一方面也是遠離他們越發不懂的人類世界。

 

只是亞連永遠忘不了曾經餵養過自己的族人在自己面前胸口、腦袋被火槍子彈射穿，大量的鮮血染紅視野、族人身軀不斷往海底墜落的模樣。

 

人魚的死亡應該是要昇華於藍天而非墜落至深不見底的海底，凝視漆黑看不到一絲光亮的海溝，再往下是連人魚都無法觸及的深度，就算心裡再想收拾族人屍體與之送葬也只能咬牙打消念頭。

 

對人類或許亞連不像其他族人那般仇視，但對於火槍，亞連和其他族人同樣深惡痛絕。所以亞連對眼前他所不認識的賈絲大衛充滿戒備，雙眼也緊盯他們手上不斷揮舞的火槍。

 

只是隨著他們不停歇地揮舞還有他們所說亞連聽不懂的話，人魚內心的緊張也隨著腦袋中不斷盤旋族人死亡一幕的畫面緊繃到最極限，直到一聲熟悉的轟然巨響而爆發。

 

緊繃的神經斷裂，最後出現在腦海中族人墜入黑暗的景象也激得亞連奮不顧身撲向兩人。

 

──對兩名拿著火槍的人類撕咬。

 

「壞蛋！壞壞！邪惡的人類！想要獵捕人魚嗎！沒辦法溺死你們我也要咬死你們！」

 

手指抓住他們的手腳還有脖子，亞連只記得自己拚了命對兩個陌生人又抓又咬，指甲和牙齒陷入對方肉裡的奇怪感覺，就算必須蹣跚爬行在陸地上，尾巴因為地磚磨得不舒服，自己也要讓對方嚐嚐害怕的感覺再也不敢襲擊他的同胞。

 

可是就在自己捉住對方腳踝把逃離的壞人試圖抓回之際，熟悉的男中音還有那壟罩住全身的巨大陰影制止亞連的動作。

 

不一樣的感覺。才覺得向來男人給自己的那股隨興愜意的氣息有了不同，多出一絲冰冷和令人戰慄的恐怖氛圍，從壞人身上挪開視線亞連便驚見帝奇換了一副樣貌。

 

灰白的肌膚上出現黑色的斑紋，一根根漆黑的觸手自男人的背後竄出，而最顯著的改變是那雙眼睛正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賈絲大衛──你們準備接受懲罰了嗎──？」

 

伴隨時常在鯊魚身上看到的咧嘴尖牙微笑，亞連聽見帝奇發出野獸般的怒吼，然後便是幾道黑影快速地從眼前一閃而過，緊接著那兩個被帝奇稱作「賈絲大衛」的壞傢伙開始大聲嚎叫試圖逃離。

 

人魚少年就這麼趴在地板上，看著帝奇用黑色的觸手將兩人捆得像是被海盜五花大綁丟下船的人質。雖然他偶爾會解救一些被綁住的溺水人類，可現在亞連一點同情心都不想分給被帝奇連拖帶拉準備拖出浴室的陌生人。

 

面對盛怒中的快樂諾亞，賈絲大衛縱然想要逃離，但在被人魚絆住、四肢還被兄弟召喚而出的觸手捆得牢牢的情況下也只能狼狽的用臉親吻大地。

 

「哇哇哇哇哇───真的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噫──帝奇大叔帝奇大叔聽我們說──！」

 

縱使現在因為被拖行臉摩擦地磚覺得疼痛，為了保住性命雙胞胎還是扯大嗓門要第三使徒饒他們一命。誰知道在帝奇處在覺醒模式下頭他們能夠存活幾分鐘，雖然他們同為諾亞但實力上還是有差距！

 

「我有甚麼理由要聽你們說？我告訴過你們不准進我房間的吧？」帝奇．米克低壓聲調的同時帶著獸威嚇的嘶啞，第三使徒毫不留情地扯住他們兩人的領口一把舉起。

 

一手一個，將兩人不算輕的重量視為無物，快樂諾亞將兩人拉得更近，幾乎到了如果臉貼臉的距離，說話的語氣也開始透出凍骨的刺寒。

 

「而且你們居然將亞連嚇得跳出浴缸在地上爬行？他可是我們的同胞！」

 

在第三使徒變得銳利的尖牙以及一臉恨不得將自己拆骨啃肉臉部表情之前，大衛和賈絲黛洛顧不得被衣料勒得不舒服的脖子，他們一邊瑟縮身子妄想把自己縮得更小最好能立刻消失不見。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心底知道唯有接受事實不然就是奮力抵抗兩種，把定主意的雙胞胎兩人立刻激烈掙扎起來發出狼狽至極的尖叫。

 

鬼哭狼嚎。

 

「饒命啊──」

「救人喔──」

 

趴伏在地板上用手臂力量撐起上半身的人魚就這麼目送帝奇將兩個扭曲著一張臉快要哭出來的兩人像待宰羔羊拖了出去。

 

「壞人類要教訓！」對著帝奇離去的背影說，亞連在看不見男人之後很快地將注意力轉往高高的浴缸。

 

他必須回到水中才行……人魚不行沒有水，必須趁著水分乾涸之前回去！

 

在面臨可能乾涸而死的恐懼之前，亞連強迫自己往浴缸的方向爬行前進，就算魚尾在爬行途中可能傷痕累累甚至魚鱗脫落，亞連還是忍著疼痛與不適往水的方向前進。

 

耳邊聆聽臥房傳來的哀號毆打聲，將壞人的慘叫當成鼓勵，亞連努力往浴缸爬行過去。

 

好不容挪動到浴缸的附近，但是浴缸的高度卻成了另一種難題。人魚在大海中能夠跳躍是沒錯，但是他沒有在陸地上試過。缺少了水的助力，亞連不曉得自己貿然嘗試會不會受傷。

 

在地板上伸長手臂勾不到，亞連又換了個姿勢，一手撐著地板一手高舉，可是再怎麼拉長身體他還是少那麼個一兩吋溝不到邊緣。正考慮到底要不要施行跳躍，門口邊傳來的呼喚阻止人魚可能傷到自己的動作。

 

「亞連──」

 

門的另一邊的爭吵暫時停歇，亞連只能聽聞一兩聲咒罵呻吟的聲響。看來帝奇為了自己暫時拋下壞人類過來。

 

看男人踩著優雅充滿自信的步伐來到自己身邊，人魚抬起頭注視那張莫名爬滿黑色圖騰的臉。那雙人類時是能看見眼底的溫柔棕色、諾亞模樣則是璀璨得好似流動陽光的琥珀金眼睛，而在此時此刻卻深邃得像是海底深淵，足以攝人靈魂。

 

望著那雙暗金色雙眼，亞連無懼的對走近的男人綻放笑顏。粉色的嘴唇蜷起俏皮的弧度，還有那雙在光線下透亮水潤的澄澈眼瞳。亞連順從地朝向帝奇張開手臂，好讓男人能夠環抱自己起身。

 

和平時一樣暖暖的體溫從男人身上傳來，在帝奇健壯的手臂穿過臂下環繞於背固定，亞連感覺到那溫暖的舒適溫度。

 

只是今日除了那暖洋洋的感覺，還有另一股質地堅硬冰冷的感覺。帝奇的觸手捆住自己的腰還手臂，雖然沒有弄疼自己，但那股感覺還是和亞連設想的不太一樣。

 

他以為男人的觸手應該就和章魚、魷魚那種軟體動物一樣，軟綿綿的，結果非常的堅硬。唯二相似的大概就是那冰冷的溫度還有纏住便會緊緊不放的特性。

 

亞連試著扭動身體卻感覺不到觸手有一絲的鬆動，不喜歡自己完全遭受別人箝制的這種感覺，人魚發出抗議的聲響，原先攀附的指尖也改為掐抓，直到男人鬆開觸手纏繞的力道。

 

「傷害到你了？」帝奇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他以為亞連的掙扎是因為自己不小心將觸手纏得太緊。

 

每當自己的身體變換為這副模樣，一時半刻無法解除，帝奇也早習慣將觸手當成手的延伸。只是現在他的房間多了個不是諾亞的人魚少年，快樂諾亞心想或許自己該時刻注意不要傷到對方才行。

 

諾亞的力道是巨大的，尤其對其他生物而言。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捏碎人魚的骨頭。

 

「沒有～我只是討厭被人捆著，我不是魚貨！」亞連搖搖頭，他知道人類會用魚網捕魚，大的小的魚被一網打盡的漁撈方式不僅讓人魚看不過去，也害怕自己有一天會不小心被人類的大網給網住。

 

不是沒有族人不小心被魚網網住結果再有沒也回到大海的紀錄。

 

「那兩個壞人類呢？」不想持續關於魚貨的問題，亞連將話題引導到那兩個壞壞人類身上。他想知道帝奇怎麼處理突然跑來找他的壞人類。

 

「亞連，他們不是人類，是諾亞。諾亞氏族的雙胞胎。」

 

帝奇的說法讓亞連無法接受的瞪大雙眼。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亞連早把諾亞當成人魚的族類，他無法相信會有這麼可怕的人是諾亞！

 

「但是、他們有火槍！壞人類都用火槍、大砲獵殺人魚！」

 

帝奇發出嘆息好看的眉毛皺起，在臉上爬滿黑色斑紋的狀況下別有一番奇怪的感覺，但亞連說不上來。

 

「賈絲大衛兩人就是這樣，做事不經大腦，火槍總是拿在手上揮舞，不曉得別人看了會怕。」帝奇一邊說一邊將自己放入水中。

 

感受到水的冰涼感，亞連立刻樂得將全身浸入水中。

 

「他們會為在你身邊繞來繞去一方面是覺得驚奇，他們沒看過人魚，二方面是不曉得你是我們的家人。」

 

雖然是鬆開了手，但是亞連還是抓著帝奇的一條觸手不放。破出水面，亞連對看著自己的男人說。

 

「不喜歡～人魚討厭火槍～但如果是家人可以接受～」

 

亞連一邊說一邊打量被自己抓在手中沾了水後看起來亮晶晶的觸手。亮晶晶的，還有觸角。

 

聯想到螃蟹，人魚忍不住將觸手放入嘴裡啃咬。可是咬不下的硬度又讓亞連吐了出來，他把沾了自己口水的觸手還給挑起一邊眉毛的男人。

 

「你的觸手是硬的！」

 

沒料到亞連對自己的觸手非但不覺得害怕，還啃咬起來，帝奇真心佩服起人魚的大膽。

 

「居然咬我的觸手，真不曉得少年你是大膽還是餓了。」

 

沒理會帝奇透出濃厚玩味語氣的話，人魚少年在內心琢磨許久還是問了男人自己想要知道的問題。

 

「所以帝奇你是深海巫師嗎？」

 

劈頭一句，雖然不懂亞連所說的深海巫師，但自己身分確實不是他說提的人物，帝奇非常直接的回答。

 

「不是。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你的觸手！深海巫師有魷魚觸手！」亞連在帝奇不注意的時候又把他的觸手拉回身邊，手不斷的在上頭摩娑，從動作看來十分的親切依戀。

 

看得出亞連眼裡的歡喜，但自己真實的諾亞型態被人稱作「魷魚觸手」，帝奇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覺得鬱悶，僅能和天真無邪的人魚少年兩兩相望你看我我看你。總之，那複雜的情緒最後在帝奇重新回到臥房內，帶到了他準備教訓的那兩位說不聽的兄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