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玫瑰★暫不補文

■內文繁體字，使用東立台翻名詞。
■架空，魔法世代。
■第十一章～第十三章合集，篇幅極長注意。

XI生命之重

 

香煎小羔羊排佐蘋果薄荷醬，不論是從小羔羊嫩煎的程度還是它加入香末以及鯷魚拌炒的手法，又或者旁邊搭配的淋有白酒、鹽巴以及胡椒調味的炒香蒜末蘑菇塊，它所散發的濃郁撲鼻香味還有淋在盤上能夠提升小羔羊口感的翠綠醬料都是多麼令人的食指大動。已經隨著船隊出海好幾天回到學校的米蘭達卻對眼前的美食無動於衷，她的眼神直盯盯著看著那道小羔羊卻動也不動，又或者該說她目光已經穿透眼前凝視一片虛無。

 

「米蘭達妳還好嗎？」

 

從回到學院那天起米蘭達便一直在狀況外、時常恍神，作為她的同寢室友以及友人，利娜莉想關懷卻又覺得力不從心。因為每當她問起，米蘭達總是笑臉回說自己沒有問題，但那笑容實在不是沒有問題的人該出現的笑容。

 

顧慮到米蘭達的意願，既然對方不想說利娜莉也不好強迫她說出內心之事。剩下能夠做的，就只能以朋友的身分在背後支撐她不讓倒下。

 

果不其然，回答她的依舊是那一句：「我沒問題，只是有點累了。」

 

緊閉的唇中所不出的話有那句「米蘭達妳知不知道妳看起來很憔悴」、「妳有多久沒睡好了」、「是否因為前陣子所出的任務」，但利娜莉不能問，詢問驅魔師任務情況是不被允許的，不論身分是正式的或者候補，為了不讓任務成敗及細節影響其他人情緒，大家遵從這不成文的規定。

 

唯一能知道所有人狀況的就只有學院的暫時代圝理人科穆伊．李，她的哥哥。從任務過後繳交的報告書以及魔偶紀錄的訊息，能夠知道所有情況的除去編列同組的人員就只有他以及高層。

 

利娜莉僅隱約知道米蘭達這次任務似乎不是那麼順遂，和她同組的候補驅魔師也是一個個面色凝重……

 

大概是利娜莉臉上表情道出她的想法，米蘭達在她好心的朋友開口前杜絕她任何說話的機會。

 

「利娜莉，我真的很好。我只是需要幾天時間恢復。」

 

匆匆塞了幾口食物下肚，米蘭達在利娜莉以及其他同學注視下離開餐廳回到自己的寢室。而位屬於諾亞的那方，從頭至尾膠著在米蘭達身上的某道視線也跟隨在她身後移動。

 

確認寢室裡僅剩熟睡中的平穩呼吸聲，米蘭達裹著長外套捏手捏腳的逃出寢室。沒錯，並非是走出而是逃離。因為寢室裡的沉悶的空氣幾乎讓她窒息，令她聯想到行使在波濤洶湧海象中、瀰漫恐懼與驚慌的船艙裡。

 

「今夜也睡不好嗎？」

 

從那一日夜半聽到米蘭達的清醒心跳聲，每到這個時間瑪利便會出現在湖畔陪伴在她的身邊。學院裡並沒有規定學生午夜時分要乖乖待在寢室裡休息，只要不越出規定的範圍、不出格，學院幾乎能容忍任何的事。

 

「我又聽到賽蓮的歌聲。」

 

比世間所有的歌曲還要迷人卻也致命，從聽聞並僥倖存活下來的那天起海妖的歌聲保存在她的腦海裡，在夜深人靜之時迴盪。

 

雖然沒有親耳聽聞賽蓮的歌聲，但從教授和其他前輩口耳相傳瑪利知道海妖的樂音不容小覷。這也是為什麼當初他會指派到另一個任務而不是保衛商船的海上路線。

 

也因為如此，沒有身處於現場，瑪利並不能以創傷的共同受難者身分分享米蘭達的情緒。雖然他也經歷過創傷，但擁有相同的經歷遠比用另一重身分另一種經過來開導還要能達成共鳴。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演奏幾首音樂。」要抹消掉賽蓮的歌聲很難，除了遺忘那段記憶之外就只有用同樣擁有魔力的樂曲蓋過對方。但前提是演奏之人擁有那樣的能力。

 

他的樂曲對魔法生物有影響但對人類，瑪利想大概就跟普通的聖歌同樣吧。能否洗滌人心依舊關於那人的意願。

 

瑪利的提議讓米蘭達發出類似噗哧的一聲笑聲。疲倦俱疲的女人連日以來彎起眼眉，「聖人的詩篇嗎？」米蘭達問。她不認為那種瑪利能輕易抹殺迴盪在她腦海的惡魔歌曲。

 

就連她都不曉得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創傷太深的幻聽。

 

「雖然我也這麼認為不可能。但妳應該給我個機會。」瑪利難得說笑，自我調侃。

 

「謝謝你，瑪利。但是冒著吵醒其他人的風險實在太大。」米蘭達拒絕他的好意，「但如果你願意待在這裡，我會很感激你。」

 

不會拒絕一名女性，又是朋友的請求。瑪利就這麼坐在米蘭達的身邊，聽著她為了轉移內心煎熬而撥弄草皮的聲音，並在偶爾的時候來句交談。

 

諾斯．瑪利和米蘭達．羅德之間的相處並不像他人那樣不熱絡，但是安靜陪伴與聆聽卻比其他還要交心。

 

但是這樣的平靜氛圍卻在振翅於身邊的魔偶發出聲響給驚擾。有人透過魔偶傳遞消息給瑪利。

 

接到魔偶的通知必須暫時離開，瑪利以不確定的聲音開口。

 

「我等會回來。希望等一下還能見到妳。」瑪利說，並且在米蘭達身邊停留一小會才挪步離去。

 

他的行為清楚告訴米蘭達希望她等會還在那邊不要離去。認為自己目前也沒地方好去的女人露出苦笑，她下巴倚靠在曲起的膝蓋上凝視眼前一片平靜的湖水。看著水波反射月光後的亮光點點，心想眼前一片完全和那日場景截然不同。沒有賽蓮魅惑船員及乘客的歌聲，耳邊僅有呼呼的夜風，寧靜、安詳，沒有痛楚與悲劇。

 

耳邊的跫音打斷她的空想，以為瑪利如此快速趕回的米蘭達回過頭，但是入眼的雪白身影讓她詫異的睜大眼睛，張開的嘴巴半晌才吐出音。

 

以往都只能遠遠觀看，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欣賞光之精靈的姿容。

 

「……你是快樂諾亞的契約精靈。」米蘭達說，然後在雙方都停頓幾秒後打破沉默自我介紹，光之精靈的注視目光她解讀為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自己，「米蘭達。米蘭達．羅德。」

 

懷抱惴惴不安的情緒伸出手，米蘭達在對方握住自己的同時鬆了口氣。方才停頓在半空中的等待讓她十分尷尬，腦中轉了好幾個關於精靈的招呼是否與人類不同，萬一他不伸手該怎麼辦的想法。

 

知曉沒有幾名人類能更稱呼自己的真名，亞連告訴米蘭達自己在人界的稱呼，「如果要稱呼我，妳可以叫我亞連。人類的名字。」

 

「我發現妳最近都在這裡。這個時間是人類在睡眠的時間，妳在煩惱甚麼嗎？」已經觀察好幾日，被米蘭達痛楚給吸引的亞連終於不在沉默來到對方身邊。對惡魔而言，來自從靈魂深處發自的苦楚就如同陳年的美酒芬芳醉人。

 

以能夠降低人類戒心的聖潔面目現身，亞連希望能夠知曉女人如此悲痛的原因。

 

並沒有將實情全部告知，米蘭達僅用「任務」告訴精靈自己的困擾以及想法。原本只想像隨便聊天那樣聊幾個話題，然而隨著吐露的心事越來越多，米蘭達發現自己越發難以控制想要一股腦兒全部吐露的衝動。

 

尤其當她回想到任務最後，站在碼頭邊不帶一絲情緒告訴自己很好的聖徒。

 

「每個人都告訴我盡力了，我做得很好。但我覺得這不對，這是錯的……我做的離很好還遠遠不夠。」情緒如同潮水不停翻滾，米蘭達發出痛苦不堪的聲音。

 

淺色的唇勾起，光之精靈的一切在米蘭達眼裡彷彿中了漸凍咒般緩慢卻又清晰。

 

「妳感覺到愧疚是不是？」象徵光明的精靈耳語，柔和的表情如同教堂裡看到的天使塑像，充滿慈愛。

 

凝視那雙注視自己的銀灰色眼睛，透亮的眼瞳倒映她的容貌之外也吸引米蘭達的目光無法自拔。那潛藏於眼瞳深處的、足以迷人心智的致命吸引力。

 

漸漸地，意志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恍惚間，米蘭達聽見自己開口。

 

「……是、是的。」

 

 

×

 

 

再度回到湖畔，循著另一人的呼吸聲，瑪利來到米蘭達的身邊。而他踩踏草地發出的窸窣聲響也讓米蘭達從自我沉浸的情緒中脫離。

 

慌張以及羞赧，浮現在米蘭達臉上是狼狽不堪的表情。以手背胡亂抹去臉上痕跡，雖然知道瑪莉看不見眼前事物，見到有人前來米蘭達仍舊下意識地去做。也或許是她想在同伴面前保有尊嚴。瑪利不單單是她的朋友，也是給於她精神支柱的重要存在。

 

臨時的召喚還是午夜時分，這通常代表著非平常事件。希望不會又是個任務，米蘭達如此期盼。因為不僅是她，就連瑪利也疲憊非常。經過前幾天的事件，他們需要的不僅是休息還有心靈上的休憩。

 

她不曉得利娜莉他們是否同樣，但派出於同任務的小組成員絕對如此。她還記得來不及搶救乘客的斯曼．達克是如何攀附在欄杆上顫抖雙手。掉下去的是名年僅五六歲的小女孩，而她的母親在旁哭號。

 

不論是卡沙．李德又或者查克．拉彭，每個人臉上寫滿沉重與懊悔，卻又無能為力。多數人在掉入海中的當下便被賽蓮拉進深海之中永不復返，剩下沒被捉住手腳的則是被食人的魚群硬生生撕裂，大量的鮮血一瞬間將湛藍的大海染得一片血紅。

 

喪未斷氣的人嚎叫，他們舉起鮮血淋淋的殘缺手臂向他們伸來……

 

然後，回憶的畫面被雪白身影給取代。

 

『要相信妳自己。』宛如被第一道曙光沐浴，對方的一句話讓她滿滿的感動以及勇氣，和光之精靈的談話讓米蘭達的內心有了變化，或許她終於能揮別那些悲慘的記憶，抬頭挺胸繼續行走下去。

 

深吸一口氣，米蘭達用不再慌張不安的聲音詢問，「……事情處理得如何？」

 

「沒甚麼。只是一點小問題，關於學院訓練並非任務。」

 

眼不能視物，聽覺比一般人靈敏的瑪利很快察覺到米蘭達聲音裡的不同。遲疑片刻，緊閉雙眼的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妳的心情似乎變好了。我很高興。」曾經有過與米蘭達同樣的相遇，瑪利很高興他的朋友不在把無法拯救的生命全攬在自己身上，雖然有人死亡並不是值得歡喜的事，但每名驅魔師都希望自己能夠拯救全部的生命、挽救像自己伸出求救雙手的人。

 

但命運編織既定之線就是如此的堅不可摧，每當眼前再一條生命消失在死亡漩渦之中，瑪利只能祈禱良善之人的靈魂能在天使指引下安全抵達天堂之門。

 

縱使痛苦，仍然要肩負其他人的性命活下去。

 

簡單的一句話讓一直維持在臨界點的情緒爆發。米蘭達發出一種介於哭泣與哽咽之間的笑聲，她聲音中滲出的苦澀讓瑪利不禁皺起眉頭，但他卻也甚麼話也不說，因為那是下定決心振作的發洩哭聲。他聽得出來。

 

米蘭達距離真正沒事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對於擁有心的人要釋懷他人的死亡是很難的事。死亡的陰影是如此的厚重、總是如影隨形，彷彿深根在內心之中總是在最孤獨的時候掐住心臟令人難以喘息。

 

米蘭達閉起了眼，淚水自顫抖的睫毛之下圝流出沾濕因為失眠而出現的厚重黑眼圈。就算努力壓抑，那細微啜泣在瑪利耳中依舊清晰如教堂鐘響，但卻沒有它的平靜與安詳反而酸澀地敲進心坎裡。

 

緩慢地伸出手，循著聲音來源。瑪利厚實的掌心輕拍米蘭達的肩膀。他在安慰她的同時也在慰藉自己。沉澱在記憶深處裡的愧疚永遠都在。永遠。他和她的差別僅是在那愧疚是否因為浪濤而翻滾而上，或許，他和她正一起遭受海浪襲身也不一定。

 

一直注視的眼緩緩從湖岸旁兩道身影轉開，向上。在望向月亮的同時，眼眸也倒映出月亮的色彩，交疊的銀白色圓圈就如同那一日他仰望著天伸手想捉住希望那般。

 

透亮、冰冷，唯一都不剩後，屏除一切的無情得令人從心裡凍寒。神愛世人，但往往祂的方式殘酷的令人流淚。期望著神的垂憐還不如以自己的雙手爭取。

 

米蘭達．羅德要的並不是安慰而是決心。向前進吧，不論眼前的路是滿佈荊棘還是碎石泥濘，縱使將渾身浴血遍體鱗傷也總比原地等待在懊悔中迎接死亡降臨還要不負初心。

 

誓言、諾言，許下的約定，那不僅只是奠定人的價值、身分的基石，也是靈魂的重量。當顫抖的雙手因為下定決心而不再顫抖，那一頭亂髮的羸弱女人在搭救他的驅魔師面前親口所說的言語已經在生命裡刻下深深痕跡。

 

米蘭達，拯救能力所及之人吧，即便賠上性命也無所畏懼。

 

閉上雙眼，讓魔力充盈整副身軀，感受它的流動並在一瞬間消逝。再度睜眼，他已經出現在僅用一盞燭火照亮幽暗臥房，添加特殊藥材的蠟燭能夠維持長時間照明不易熄滅卻無法增加它的亮度。

 

不過燭火的亮度對於現在躺在遮掩床幔之後的傢伙不再是個問題，對於熟睡中的人，光線或許越暗越好。

 

對於男人體貼留盞燈的行為一句話也不說，黑暗對於惡魔而言僅是視野類色彩的差別，在他們眼裡白晝與黑夜同樣的鮮明。

 

繡有黑暗之樹的銀黑壁毯在光線下反射銀線特有的光亮，掛在牆面上各式各樣蝴蝶標本玻璃則是蒙上一層白光。沒有給於周遭環境太多視線，亞連走向被放下的床幔遮掩的密密實實的床鋪。

 

踢掉腳上的鞋，拉開被子。流暢毫不猶豫的動作表現出惡魔對於爬上有人熟睡的床鋪是多麼的熟稔。並非含蓄的將就身旁的空位，亞連目標就鎖定睡在床鋪正中央的那人，將頭陷入好幾個軟軟鼓鼓的枕頭、對危險能夠輕而易舉收割他之性命毫無防備的帝奇．米克。

 

完全不害怕對方是否轉醒，亞連爬到帝奇的身邊打量他讓女孩們看到肯定發出歡喜尖叫然後酥軟下去的睡姿。並非欣賞而是計算，確認過依照現在對方的睡姿以怎樣姿勢靠上去才妥當，以非常的行動力達成自己所望。

 

少扣了兩顆扣子的領口已經大開，嫌棄這樣還不足夠的惡魔本想伸手直接撕裂，但不想面對帝奇起床後的抱怨他遲疑幾秒選擇伸手解開更多，然後低身向前整個人壓在對方身上，雙手環抱男人，做出抱著取暖小物人會有的動作。一臉幸福表情的磨磨蹭蹭。

 

大概是被他冰冷的體溫吵醒，已經沉入夢境之中的帝奇睜開眼睛。眼神迷濛的望著自己，還對眼前雪白的腦袋反應不過來。不理會他的視線，亞連自顧自地在他懷中尋找最好入睡的姿勢。

 

「回來啦……」

 

沒有多說任何話，帝奇．米克對於半夜才歸來的契約魔物只說了這麼一句。然後半夢半醒的他做出了平常不會做的事情，將手放在亞連的頭上揉了揉那頭柔軟如綢緞的白髮又開始打起盹來。

 

揉頭的動作對於自尊心極高的地獄使者無疑是輕藐的行為，但在對方一邊發出無意識咕噥聲後摟緊自己，將自己抱入懷裡溫暖安撫，一雙瞇起透出危險目光的雙眼又睜回原本的圓潤。

 

享受對方傳遞過來的體溫以及沁入鼻腔的香味，枕在帝奇胸膛上、將召喚主當成靠墊的亞連隨著耳邊傳來規律的心跳聲也闔上雙眼漸漸陷入夢境之中。

 

然後，向來無夢境的他難得做了個關於許久以前的夢境。那是地獄的環境截然相反的景色，夢境中彷彿無止盡的冰晶從天而降，將大地蓋上一層厚軟的白雪。

XII鋼鐵冷鋒

 

全長105.5公分，重量1.34公斤，雖然比起以魔法凝聚的武器還要重上許多，但以單手劍來論它是把追求實用性能、優美與簡潔兩者兼具的一把劍，非常適合在以鍛造的真實武器決鬥課堂上作為使用。

 

雖然這是所培育和保存魔法為宗旨的學校，但面對魔法生物也並非僅有魔法能夠應付，否則的話那些普通人類還有能力不足以抵禦威脅的魔法感知者早已死傷殆盡。面對魔法生物，利用魔法還有調配的特殊藥水，又或者聖物加持過後的武器對某部分的魔法生物也有效果，只要使用正確的方式以及相剋的屬性，當然這也牽涉到部分的煉金術知識。

 

但這堂課著重在於訓練體能以及戰鬥技巧，利用武術課程磨練意志、鍛練身體，煉金術相關問題就留到那堂課上。在上擁有狂戰士稱呼維達茲．索卡羅教授的第一堂課就如此直白地告訴大家，然後理所當然將問題丟給另一名教授，反正大家在看到墨西哥裔教授魁武壯碩的身材還有臉上的刺青以及銳利牙齒，模範好學生瞬間也把舉起的手給縮了回去，全都唯唯諾諾迴避索卡羅的視線。他臉上的微笑在那時讓人覺得非常不懷好意。

 

至於對於那些不好學的、寧願動手也不願動腦的學生而言，這將是異常愉快的一門課。而帝奇．米克正是其中之一，但他沒有因此打混摸魚，就算他擁有極高的體能與攻擊力評價。他就跟那些戰士男孩同樣，對索卡羅身後那把足足超過一個人身高名為神狂的雙劍感到非常興趣，也讓他難得專注於課程上教授的知識從而得到啟發。

 

今天帝奇挑選的是一把單手劍以及小型圓盾，也就是他魔法武器的雛型，結合兩者優點具有攻守兼備的特性。某方面他還真該感謝這名明明嚴酷嗜血卻歸類於教團的墨西哥狂戰士。

 

左右揮舞手中單手劍尋找手圝感，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使用單手劍帝奇對於這項兵器感覺有些生疏，但在幾分鐘之後他開始習慣劍的重量也找到它的中心點，旋轉手腕讓冷兵器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圓。

 

帝奇並沒有忘了小圓盾，他輕巧地拿起一面小型圓盾舉起測量重量，直到選到一面上頭有尖刺的塔爾霍夫的小型圓盾。不像其他盾牌多是緊湊著身體使用，小圓盾的使用方法是將拿盾的左手伸直、直指前方，而上頭有尖刺的更是為了在毆擊的時候造成更大的有效傷害所設計。

 

單手劍搭配小型圓盾，比起其它除了一般防禦之外偶爾還可以使用劍和小型圓盾兩者進行攻防招數。就好比現在，對手從上方斬擊而來，帝奇翻轉握劍的那隻手腕接住對方劍擊，同時小型圓盾往敵手的右肘推壓讓其身體轉開，除了使劍攻擊門戶大開的背部之外，也在對方蹌踉後退同時用小型圓盾痛毆對方身體。

 

其實帝奇可以選擇毆打他的臉部造成更大傷害，甚至昏迷，但這只不過是課堂上的練習而且對手還是同個學院的學生，對自己的同胞施以傷害不是諾亞會做的事情，所以帝奇只打擊他穿有護具的軀體。

 

不過按照力道和上頭的尖刺裝飾，就算穿有護具應該也會留下不少的瘀青。

 

這樣並沒有結束，就算身處劣勢依舊要糾纏直到一方倒下是諾亞的特性。帝奇看著對方重新擺回陣勢，握劍的手往橫向伸直劍尖直指自己，知道對方打算採用橫式，帝奇也改採下段劍尖朝下的動作。

 

兵器鏗鏘交集、如同野獸吼叫的吶喊，無視身旁激烈對戰的學生。帝奇專注在正前方那名同為諾亞的學弟身上，調整自己的呼吸。呼吸就和戰鬥吶喊同樣，是攻擊的前奏，只要能窺得他的變化就能得知對手是否準備出手。

 

而就在下一秒他的呼吸有了變化。捉准那一刻的變化，在對方使出刺擊同時，帝奇左腳踏向右前方，讓自己的劍和盾盡可能的貼近敵劍也巧妙的將他置於外側的位置。利用小型圓盾卸開他的劍擊，同時右手也往對方腋下的空隙攻去，帝奇單手劍尖劍直抵左胸戳上護甲。

 

雖然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但是英俊的葡萄牙男人臉上是勝利的喜悅。

 

「你輸了。」帝奇說，他咧嘴微笑，空出的那隻手刷過自己的頭頂，將汗濕披散的頭髮梳到腦後。

 

血管奔騰的熱度和體內爆發的能力容易讓傾向黑暗的諾亞沉浸在野性的本能，但在致命的一點被人以銳器抵住，回過神，年輕一輩的諾亞放下武器，不卑不亢做出諾亞古老的行禮。

 

「我輸了。」他說。面對擁有稱呼的諾亞十三人之一，他本就不認為自己能夠勝過對方，能夠對打一場已經榮幸，帝奇的手下留情更讓他感激非常，因為再往旁邊看去，和諾亞中擁有絆稱呼賈絲大衛雙胞胎對戰另外兩人可是異常狼狽。他們被棍棒和連枷打得東倒西外之外還鼻青臉腫，甚至某個人的一邊眼睛還整個烏青腫起。

 

「哈哈哈哈，這兩個傢伙真弱。如果被千年公知道不知道會如何，說不定會讓裁好好訓練他們一番。」

 

「嘻，如果是裁的話他們可能完蛋了！他的刀銳利程度跟狂戰士差不多！話說大衛我們要不要找幾個教團的來玩玩？這樣我們才能展開手腳！」

 

把棍棒和連枷高舉交叉在頭頂敲打節拍，早將對戰兩人拋諸腦後的雙胞胎兩人大聲嚷嚷關於要去戲弄教團那群白巫師，完全不避諱是不是有其他人聽見。

 

「別忘了狂戰士可是將學生分成兩組，一旦你們跑進教團的範圍會立刻被發現。」某道聲音從一旁傳來吸引三名諾亞的視線。亂糟糟的頭髮還有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被人遺忘的直到出聲才想起來有修這堂的魔眼之智顯然被圝操得很慘，他一副下一秒就要倒地的模樣。

 

雖然知道衛茲理體能不比其他同伴，但是那一副隨時就要力脫的模樣讓帝奇覺得有點擔憂。

 

「你還好吧？」快樂諾亞輕聲地問，他將單手劍扣上腰間的鐵製扣環暫時放置。

 

和現在做工精細附有劍鞘刀鞘的武器不同，除了少部分、古代的兵器大多手拿或者用皮革和布包起，還要時常上油，所以並不能直接把武器插入土地，那樣的動作容易讓武器生鏽損毀，第一堂課索卡羅便告知這項重點，也確保他們沒有任何人會輕易做出導致武器毀壞的事情。

 

「……還可以，只要讓我再休息一下。」擦拭額頭的汗水，衛茲理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回答快樂諾亞的問題，最後還乾脆從蹲下休息的姿勢改為坐在地上。

 

視線凝視累慘的同胞，當快樂諾亞看到魔眼放在懷中的武器意外地挑起一邊眉毛，只差沒有吹起口哨。

 

「你拿短劍。」

 

明顯上揚的聲調充分表現帝奇現在心情，是那種完全沒料到智為什麼會選擇它的困惑。

 

「確實是。」

 

「你後悔了。」

 

「沒錯。」衛茲理緩慢地說。

 

短劍雖然比起其他武器輕巧許多，但它是個非常著重技巧和體力的武器。短劍術和摔角術有非常密切的關係，甚至可說是手中拿著短劍的摔角術。沒有相當的實力，使用它對抗敵人是不智之舉。不論衛茲理選擇這項武器的原因到底是因為看輕它還是有意挑戰，帝奇．米克選擇不予置評，反正賈絲黛洛與大衛也湊到他們跟前吵著他們無法對話。

 

「嘿，衛茲理你這話甚麼意思！」

 

「三隻眼體能不太好。」賈絲黛洛笑嘻嘻地表示，他跟隨在兄弟之後搭話，「我不認為教團抓得住我們。」

 

「我的好兄弟說得沒錯，沒有人抓得住雙胞胎。」

 

「別忘了這堂課是索卡羅教授的課，你們一旦被抓到處罰絕對不是抄抄課本扣扣學院如此簡單，肯定少不了皮肉痛。」衛茲理在教授的名字上加上重音，讓賈絲大衛兩人無法忽視。

 

「狂戰士……」

「索卡羅教授……」

 

一名黑髮另一個則是金髮，長相不同髮色也不同的賈絲黛洛和大衛喃喃相互對望，諾亞雙胞胎隨心所欲、喜愛搗蛋，不會因為區區的阻礙放棄一貫作風，但面對可能是教團裡危險指數數一數二的教授，向來膽大包天的他們也不得不收斂行為。

 

「那我們丟個顏料彈也不錯。」

「再加個臭彈更完美。」

 

雙胞胎發出咯咯的笑聲躍躍欲試，但帝奇阻止他們的行動。想要對教團搗蛋他不阻止，但會牽連到自己絕對不可以！

 

「等一下賈絲大衛！我們可是在同個地方，你想熏死我們嗎！」快樂諾亞及時拉住兩人的後領將雙胞胎拖了回來，一手一個和向前衝刺的他們做拉扯，使勁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全都浮現。

 

掙扎無效，不想扯破衣服雙胞胎回過頭你一句我一句告訴帝奇他太過掃興。

 

「喔，拜託，帝奇大叔──」大衛說。

「真少興耶，帝奇大叔──」賈絲黛洛接著。

 

「你就不想看教團群人摀著鼻子哭天搶地眼淚鼻涕直流嗎？」他們兩人一塊唱到道，大笑著看著帝奇越來越鐵青的臉色。

 

他們聽到有人發出吶喊，野獸的吼叫。解放禮貌與溫和，釋放體內野獸的吶喊。也就是「你的死期到了！接招吧！」象徵戰士的吼叫。

 

他們已經很久沒聽到宣告傳統戰士精神的大吼，至少是在學校裡面，因為他們不需要真正殺掉某個人，就算對方再怎麼討厭。

 

循著吼叫聲音來源，帝奇四人看到位於教團佔據的位置，有兩個人正在做激烈的爭鬥。綁著高馬尾的是神田優，至於也屬於東方面孔應戰的那人則是讓帝奇想了許久還是經過衛茲理的提點這才想起。

 

「喬治．韓，教團新進不久的學員。」衛茲理說，然後他用那種慵懶如夏日午茶才會出現的語氣提起他的所見所聞，「你們一定不會相信我在他的腦袋裡看到甚麼。」

 

帝奇給了他一個困惑的表情，雙胞胎則是雙眼發光像個見獵心喜的野獸。

 

「他的腦袋充滿了黑暗，讓我覺得他比較像是諾亞而不是教團。」衛茲理感慨地告訴大家，「早說了以親近魔法的屬性來分學院實在太過籠統。」

 

「噁，我慶幸他是分到教團。」

「假惺惺的人類我們不屑為伍。」

 

對此帝奇並沒有表達任何意見，他早知道某些看似良善的人內心實際上早被陰影給佔據。

 

「我倒是吃驚他對上神田優沒有立刻落敗。」以他對神田優的認知，除了教授級別和諾亞，教團沒有個人可以和他纏到至今才對。武器敲擊的鏗鏘聲此起彼落，雖然喬治顯得左支右絀，但他還是擋下絕大多數的攻擊。

 

「喬治小朋友的武器呢？」

「對啊，難道他是空手對戰嗎？」

 

雙胞胎兩人跨腳在休息的長凳上，併起手掌放在眉間的水平位置，擋住撒落的陽光試圖將遠方的戰況看得清楚。

 

「看仔細一點，他戴的是刺拳套並不是空手。」

 

黑金的色調搭配那身護具，在強烈的陽光照射和距離的影響下幾乎融成一體。刺拳套是近距離的攻擊武器，只要抓準長刀攻擊範圍，從死角接入很容易能擊倒對方。

 

只不過神田優也並不是等閒人物，清楚了解到長刀的缺點，他組織綿密的攻勢讓喬治．韓無法逮到機會。兩人激烈的一來一往吸引其他人注意，許多人停止練習的動作觀看這場比劃，不僅是教團就連諾亞也有少部分人投以關注目光。

 

也或許是如此，幾乎沒有人發現諾亞的精靈走出樹林漫步而來，如同輕盈薄霧，光之精靈踏著流暢的腳步穿越人群來到帝奇身邊。熟悉的感覺從背後竄起，一回頭，僅差幾公分的距離帝奇的雙唇便會擦過精靈的額頭。

 

雪白的頭髮隨著微風飄揚，在陽光照射下閃光點點。光之精靈寧靜美麗的臉龐在光芒的烘托下異常耀眼又格外莊重，宛如大教堂裡描繪聖經故事彩繪玻璃下的天使塑像。

 

喝的一聲，帝奇注意到神田優的長刀閃耀一瞬間的銀光又黯淡下去，然後他快速的跨步一個橫劈，刀鋒劃過喬治的腹部。

 

但在緊急一刻喬治以雙手接下他的刀刃，他絞緊刀刃讓神田無法隨意抽圝出。原以為兩人戰鬥將會陷入僵持，但下一秒神田優橫腿一掃，將喬治踢得只能雙膝跪落塵土。日本武士沒有立刻放過對方，下一個斷頭台切擊，神田優將刀刃壓住喬治的喉頭，再輕輕使勁一點便能切開喉嚨。

 

「對神田優感到有興趣？」看契約惡魔目不轉睛盯著那名日本人，本來不覺得如何帝奇也逐漸覺得自己被挑起興致。他未曾見過亞連如此專注的看著一個人，除了某次從睡夢中清醒，睜開眼見到躺在自己身邊的他如同冰晶美麗卻又隔絕他人雙目一眼不眨凝視自己。

 

帝奇不曉得亞連看著自己的睡姿多久了，但他永遠忘不了亞連伸向自己試圖碰觸的左手。就算在清醒的那一刻惡魔業已停止動作，但那貼近的距離依舊道出事實，亞連曾試圖想要撫觸自己。

 

他的契約惡魔並不是四肢成大字型豪邁睡法的類型，相反的他像個會蜷縮身體冬眠的動物，一旦進入睡眠就像雕像動也不動，常常以同個姿勢壓得自己胸悶某個地方痛。

 

所以按照那時他的姿勢和動作，帝奇可以合理推斷。但當下他甚麼話也沒說，只是閉起眼睛打算繼續沉入睡眠，從這段時日的相處，帝奇已經知道亞連是個不喜歡別人主動完全按照自己步調行圝事的人物。

 

果不其然，就在他閉上雙眼沒多久，本來和自己還有一條手臂距離的惡魔往自己身軀靠攏，將臉埋進自己的身側，整個人蜷縮在自己身邊。

 

「不，我對他沒有興趣。」惡魔說，帝奇難得看他做出其他好比現在扮鬼臉的表情，彷彿吃到難以下嚥的食物。

 

「我只是嗅到熟悉的氣息。」

 

「熟悉的氣息？」帝奇低聲沉吟，他對惡魔口中的熟悉氣息是指哪方面、甚麼意思感到好奇。

 

魔法生物那雙非人的眼眸注視諾亞，銀灰色調的眼瞳在這一刻顯得比鋼鐵刀劍還要寒冷銳利。

 

然後蒼白的地獄使者勾起嘴角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

 

「死亡的氣息。」他說。

 

 

XIII野獸之眼

 

並不是沒想過追問那句話的意思，可少年臉上那抹意味深長的曖昧笑容還有渾身散發的氣息觸發黑魔術師對於危機的第六感，帝奇也明智地不再對亞連提出關於這方面的問題。

 

既然他當初向其他人言明了自己絕對不干涉自己契約對象的一舉一動，那麼他現在亦不會違反當初的誓言。尤其在對方表現出明顯不同於平常那對一切不感興致的態度。

 

雖然並不是真正顯現在臉上，但那雙向來漠然的銀灰色眼眸比以往明亮了幾分，在陽光下閃耀點點光芒，專注的眼神活像鎖定獵物的狩獵者，等待著最佳的時機一舉捕獲獵物。帝奇感覺得出來，他的契約惡魔有自己的盤算。

 

可少年鎖定的對象到底是教團的神田優還是那名新加入的喬治．韓，帝奇不得而知，畢竟少年並沒有明顯將目標鎖定在某一人身上。

 

如果少年施放了追蹤、鎖定的術法在其中一人身上自己或許還能察覺，說不定還能窺出一部分的端倪，不過他應該不會做得如此明顯，那不僅太容易被人識破、也可能引起他人的懷疑進而追查。

 

惡魔絕對不是如此沒腦袋的傢伙……腦袋裡轉著這樣的念頭，在索卡羅教授一聲課程結束將物品收拾好的他那麼地認為。

 

然後很快的，帝奇．米克便將曾經有過的疑問與想法淡忘在那一日的課程之後，直到某一個事件發生而又想起。但在這之前身為當今世上少數，甚至可能僅此唯一與惡魔締結契約的召喚主，有更大的危機正在等待著他，而帝奇．米克目前還不自知。

 

被接下來發生的事件搞得暈頭轉向、如同身處雲裡霧裡的他必須等到狀況十分明顯最終這才發覺，都讓得知這件事的蘿特放聲恥笑快樂諾亞的後知後覺。

 

『帝奇～～～你好歹是擁有稱號的諾亞，是第三使徒，這麼明顯居然都沒發現都快笑死我了！！』

 

拔高的音調顯示出聲音主人高昂的情緒，諾亞中擁有「夢」之稱號的女孩笑倒在雙胞胎懷中打滾，賈絲大衛兩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真不愧是帝奇大叔」、「小心哪天被撲倒後吃掉」調侃發言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

 

到目前為止事情仍在現在進行式尚未終止，帝奇．米克就算恨得牙癢癢也只能暫時忍住先安撫好他的契約對象等完結之後再進行清算。

 

東方有句俗諺叫做：「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況且他不用等待三年只要熬過七天、一周，他便可以展開報復行動……光是想到自己能夠整得雙胞胎哇哇大叫，就讓每個天生都有殘虐心只是或多或少差別的黑魔術師露出了如果白魔術師看到了肯定會說是陰謀詭計不懷好意的邪佞之笑。

 

只是在這之前搞不清楚狀況的他正因為內心的煩悶而暴躁抓頭，將梳理整齊的背頭髮型弄得凌亂不堪。

 

帝奇突然的舉動和透過肢體語言傳達出的焦慮也惹得一旁的衛茲理挑起一邊眉毛，甚至連距離他們有一兩個座位的露露也從書本上抬頭。兩人眼神透出怎麼了的疑問。

 

和部分別說是下了課便玩瘋即便是上課時也不甚認真、只顧著搗蛋擁有稱號的諾亞不同，色簡直是模範資優生代表，僅比薛里爾和衛茲理稍微遜色一點點。

 

──如果只評比學科而不綜合加入術科方面的話。全部計算，那就要看當時大家的認真程度，以及考試時是否受幸運女神眷顧來論定。

 

不管如何帝奇就很佩服那些下了課還拿著課本不放的那些人，無意與他人比較成績，除了必須要繳交作業才會攤開課本之外，其餘時間都在做自己想要的活動上頭。

 

製作蝴蝶標本、閒時找個倒楣鬼打打牌乾洗對方、趁某人不在的時候抽根魔法菸草解解癮頭，偶爾再看看幾本輕鬆的他有興趣或者蘿特強力推薦的讀物打發這樣而已。

 

不過說起最近自己確實忙碌了不少，因為……

 

腦袋中浮現出一抹蒼白接近如雪的身影，帝奇還不及細想那道身影的細節，智之諾亞早一步提及帝奇心中的那個人。

 

「對了，今天怎麼沒看到他？」

 

縱使衛茲理沒有直接指名道姓，光從他的語氣帝奇便能辨別同伴所指的到底是誰。畢竟這幾天有許多人問過自己相同的問題，要他不直覺反應也很困難。

 

你的精靈呢？

你的精靈怎麼沒有跟著你？

這幾天不是形影不離嗎，難道是吵架了？

 

如果在之前，其他人根本不會問他這種問題。

 

所有諾亞甚至連教團都認為亞連對自己冷淡是理所當然，在可蘿德．奈因教授的魔法契約與召喚課程上故意不聽從召喚、對打時敷衍了事又或是讓自己出洋相，偶爾在互動時候不理睬自己要不然就是一副生氣的模樣，總是搶著自己的座位故意拿走自己的餐點，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冰火不容又充滿尷尬。

 

可是在這幾日，其他人眼中名喚亞連的光之精靈態度有了截然不同的改變，先別說不再對自己怒目相視，那明顯和善許多的態度還有接近的距離都讓一旁的人一再用好奇的眼神觀看，但真正讓帝奇感覺不同是別人看不見的私底下。

 

──少年不像以往總是跑得不見人影，他越來越常和自己共同待在寢室裡，而且一待便是許久。

 

剛開始帝奇只以為是他的契約魔物累了，就算他身為惡魔，在黑暗族類裡不論是能力還是可怕性都是排列前茅的存在，還是會感覺疲憊、需要休息，快樂諾亞就單純的那麼以為。

 

只是當時日越來越久，除了必須聽從魔導書召喚跟隨自己，一推開房門便看到惡魔窩在自己的床上動也不動縮成一團，拉著黑色絲綢包裹自身，任由被單遮蓋了半邊的臉，而在端詳那張被陰影壟罩沒了平常銳利的漂亮臉蛋，帝奇開始對自己原本的假設有了動搖。他彷彿看到在那立體如完美聖像的眼眉底下有著烏青的痕跡。

 

難道是生病了？

但他感到懷疑。曾言本身就是力量的惡魔會像人因為感冒，咳嗽流鼻涕覺得不舒服？

 

那是自己的魔力不足導致惡魔衰弱？

這不可能，帝奇覺得自己狀況比起之前剛簽訂契約的時候還要好上太多。至少在魔力的恢復比起之前快得太多。

 

或者是教團那個戴眼鏡女孩塞了個十字架到少年手上的關係？

那個教團的女孩在前幾天的大禮堂上趁著少年還沒走到座位上用餐，將自己信仰的十字架塞到少年的手裡，說是要給他在諾亞的生活中有個慰藉。她覺得光之精靈在諾亞裡生活肯定受到許多委屈，認定光明的十字能夠帶給少年安慰，所以將自己的十字架給神父祈福後轉交給光之精靈。

 

帝奇忘不了那時無法拒絕女孩好意的少年，在對方握著十字架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上微微抽圝搐的眼眉，笑容也顯得僵硬幾分。但他很快便恢復正常，速度快到彷彿是自己的錯覺。

 

難道是因為那個原因？

可是在他和女孩結束話題來到自己的身邊，也沒看到少年有其他特別的變化，少年一如平常。就連當自己提議把女孩送給他的項鍊交給自己處理掉，少年也嗤之以鼻說這種東西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別大驚小怪，並且抱怨了幾句人類誤謬的觀念。

 

就連吸血鬼都不會怕聖水、十字架，他們怎麼會怕，就算是加持過的對他們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在離開交誼廳後，他在沒有其他人的走廊上對自己說。

 

「……可能在休息吧？他最近比較嗜睡。」

 

沉吟幾聲，想到早晨起床惡魔依舊窩在原先位置休眠的模樣，帝奇猜測大概還在那吧。帝奇瞧見衛茲理的表情有些微的變化。

兩道相似的聲音硬生生插入快樂和智之諾亞之間的談話。快樂諾亞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那兩個將制圝服割爛改造成頹喪黑暗風格的兩人。

「嘻嘻，難道是帝奇大叔晚上幹了甚麼了嗎？」

「讓你的契約對象累得這樣可是不太好喔！」

賈絲大衛兩人的一言一語引起交誼廳裡眾人的視線，諾亞們好奇窺探的眼神、露露表情平靜、衛茲理一臉玩味，而身為召喚主的帝奇．米克則是一臉不耐的表情。

「滿腦子的齷齪事，你們兩個快去找個對象或者女朋友吧……」帝奇扭曲著嘴角做出了酷似欲之諾亞臉上經常出現的，對於他所認為低等之人鄙夷笑容。

「我們又沒說累是因為怎樣才累，說不定是帝奇大叔惡劣虐圝待對方要人半夜去爬峭壁呢或者去取來禁忌森林裡生長的蔓陀花草呢！」

大衛一屁圝股坐上快樂諾亞的身旁，用力將屁圝股摔在坐墊上的坐法產讓帝奇感受到一波震動。而他的雙胞胎的兄弟也跟進，使得沙發在一次跳動。

「嘻，帝奇大叔才是呢，一直想要幹些甚麼才會誤解我們的話！」賈絲黛洛用手指纏繞金色的髮尾，捲了幾捲。

知道和他們繼續說下去也只是無意義爭吵，帝奇翻翻白眼闔上放在腿上的書起身。

「不想跟你們兩個說話，我先回去了。」

被我們說中了所以逃跑了嗎？」

「嘻嘻！帝奇大叔不用害羞啦！」

 後傳來雙胞胎戲謔的嬉笑聲並沒有讓帝奇．米克回頭，他踏著堅毅的步伐頭也不回的離去。

快樂諾亞的反應看在其餘人眼裡自然也讓某些明事理的人看不下去，指責雙胞胎的不是。

「你們太無聊了。」露露．貝爾難得的開口。

雖然金髮的女人並沒有特別怒目而視，但她的表情卻也讓共同繼承絆之諾亞稱呼嘻皮笑臉的兩人頓時凝結、立刻閉上嘴巴。

而衛茲理更在之後說了一句讓雙胞胎兩人倒抽一口氣的話。

「能夠欺負快樂是夢的專利啊，小心她找你們兩個算帳。」

諾亞的微笑出現在年輕的短髮少年臉上。

 

×

回到房間，帝奇出乎意料之外的並沒有看到窩在床鋪上的蒼白身影。

放下用以遮掩的床幔，他以應該不可能的心思推開衛浴圝室的門探去，裡頭也沒有其他氣息的存在。摺疊好的毛巾、一罐罐排列整齊的盥洗用具仍在原本的位置，地板磁磚也沒有半點打溼的痕跡，更別提浴圝室裡乾燥感受不出潮濕水潤的空氣，維持著一貫家庭精靈打掃過後完全沒有人使用的痕跡。

或許是出門找吃的了……

想起少年的愛吃，偶爾在半夜時會拉著自己要他叫小精靈把餐點送到房間，帝奇心想少年大概又是肚子餓了，於是便暫時做起自己的事情。

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等了等也不見惡魔的身影，帝奇想少年大概恢復了精神才能繼續他的行蹤成謎的習慣，感覺多日以來懸著的心靈得到放鬆，快樂諾亞闔上這幾天為了查清自己契約對象到底發生何事而專心檢索的魔導書，以放鬆的心情熄了大部分的蠟燭上床就寢準備好眠。

然而，就當帝奇認定為他的契約對象今夜不打算回來，將自己完全拋入夢境之中，卻在睡到夜半之時因為呼吸不順、壓在胸膛上的重量而轉醒。

快樂的諾亞發出難受的低沉呻圝吟睜開眼。

──銳利的、一雙靠著自己極近的眼睛差點讓帝奇差一點亂了心跳的節奏。

專注凝視自己的眼，眼瞳擴張如同夜上滿月，如果不是認出了那明亮、其中閃耀著一絲絲光芒再無人擁有的美麗色澤，還有潛藏其中足以灼傷人靈魂燃燒的火焰，帝奇會誤以為顯露獸本性的眼睛是其他闖入自己的人……又或者魔法生物。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不是嗎？這裡是大陸裡最後僅存仍保存充沛魔力的土地，聳立在這片土地上的城堡除了是久遠前人所建，上頭還保留當初強大如今卻已經失傳的防禦魔法，它們並不是現在慣有的在表面上刻上符咒來抵禦外部攻擊的防禦魔法，而是在建造建築時便在裏頭，也就是內部時便構築而成的。

雖然不曉得確切的陣眼位置在何處，但是能肯定城堡的一磚一瓦全追尋著那高深精奧目前已無人知的魔法陣排列構築，再加上伯爵施加的魔法，已經成為魔法本身的城堡變化為堅不可摧的存在。

滴入所有人鮮血的儀式不僅能辨別能夠進出人的人員，更能藉此加護城堡的防禦，任何圝在城堡中活動的人無形中都提供城堡魔法運作的能量，所以不可能有其他人，甚至是魔法生物竄入其中。

契約魔物除了在一開始因為魔法陣能夠短暫停留在內，簽訂契約之後便會藉由連結於主人契約等同視之，這座城堡開放給它所認定的人物，所以那個趴伏在自己身上的肯定是──

在那雙眨也不眨毫不轉移的眼瞳中倒映的英俊男人臉龐表情從詫異更改為其他，即便緊緊掐住注自己肩頭的手指深深陷入，也沒有露出一絲痛苦表情。

帝奇牽動了那雙被女孩們評價為最想被親吻的線條優美嘴唇，露出一抹「原來是你」鬆了口氣的笑容。

「少年……」帝奇輕輕地說，然後他詫異的瞪大了眼。

因為他看見隨著自己的開口、吐納，白色的霧氣在自己眼前飄飛。那是寒冷的空氣遇上熱量形成的霧氣。雖然帝奇明白這個自然的現象，但照理來說不可能。

這座城堡遼闊雄偉，總有許多地方照射不到陽光，常年都維持在陰寒的溫度，但他們是血脈中流淌著足夠魔法因子的人物，不論是術師、魔法師、煉金術士都有自己的辦法維持自己所認為溫暖宜人的氣溫。

所以就算帝奇的臥室位於城堡地窖底層的位置，房間內也不感覺一絲的寒冷也沒有常年陰濕獨有的霉味，反倒有著暖烘烘令人放鬆的宜人溫度，空氣中瀰漫的木頭香和牛皮古卷氣味讓人有置身柴燒暖爐書房的錯覺。

那麼現在說話會冷到吐出霧氣……

帝奇在思量的同時，正式清醒的他感覺到一股冰寒氣息從自己的身上輻射開來，導致房內的氣溫急遽降低。

是他的契約魔物的體溫，而且比起之前還要酷寒數倍。

「你……怎麼了？是怎麼回事？」

懷抱關懷的心思帝奇開口，可壓在身上如同冰塊的身軀同時讓他冷得直打寒顫不由得結巴。惡魔的冷、惡魔的冰寒不斷地竄入體內，有如蔓生的冰之藤蔓穿透皮膚，順著血脈一吋一吋的凍結。

在一次足以刺痛靈魂的酷寒中，快樂諾亞運起體內魔力想要替自己升溫，就在感受到體內因為睡眠緩慢移動的休眠魔力再度甦醒，他的領子遭人猛力一扯，連帶的也打斷魔力使用的運作。

因為凝聚魔力而低垂的視線再一次對上那雙瞳孔，這一次，圓如明月的瞳孔收縮成一條細長的菱形線令人聯想到貓眼石。

獨留在房間裡用以照明的魔法燭火搖曳，魔法的光亮讓契約惡魔那雙獨特的眼眸透出寶石的光亮，再加上眼瞳深處燃燒的火焰透出的光亮使得那雙眼睛確實如同貓眼石奪目。

然而男人的提問並沒有得到回答，惡魔依舊緊閉著雙唇不吐哪怕只是無意義的音節。耳邊唯有有的聲音只有自己的心跳還有燭光星火爆燃的聲響。

然後他感受到少年冰霜般的唇齒啃咬自己的雙唇，挾帶冷冽氣息的手指也在拉扯自己的衣物，在急躁混亂的過程中偶爾擦過脖子、還有胸膛。比寒冰還要低的溫度讓帝奇感到頭皮一陣發麻，可他沒有心思在意身體下意識瑟縮好逃避那樣溫度的反應，體內魔力一絲絲從口中被渡出，還有那雙改為拉扯他褲頭的雙手才是他所在意的。

──這種舉動，是要推倒身為召喚主的自己嗎？不曉得魔導書上有沒有寫遇上這種事情該怎麼解決？

神智夾在冰冷與激情之中，帝奇．米克不禁恍惚的想。